一路上倒再没有遇上什么阻拦的事情，不过羌澜“去洛安做生意”的念头怕是无法实现了。
  自从荦舒被救回去，十几万大军横刀立马堵在城郊之后，洛安便封了东、西、北三侧的城门，只余下严格监管的南门尚且可以通行。
  只是凭画眠几个身手好的绕过去可还行，要让十几万兵马一起出现在南门是决然不可能的。而从北疆往洛安走的羌澜一行，自然也只能被拦在北门外头。
  荦舒和大军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画眠走了大半个月，荦舒的鞭伤和手指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腿虽然还没有好全，至少不用再整日坐着轮椅等人推了。
  因此当众人到达驻地的时候，就看到荦舒坐在临时的校场前看着几方士兵训练，左手握着一只茶盏，椅子边上立着两根显眼的拐杖。
  四皇子南襄也和荦舒一般，坐在另一侧荫凉处翻阅随手找来的书籍，他本就看书杂，并不觉得有何粗鄙之处。
  绛桃在江南秘密带过亲卫，便和浩丹一人一边接下了部分练兵的任务。此刻正在校场上飞来窜去，她不像正儿八经出生的将军，练起兵来也是冬一招西一腿。
  一行人看到这幅场景，竟生出一股岁月安平的错觉，全然不像战争一触即发的模样。
  来不及去清洗梳整，画眠先带着羌澜往校场走去。荦舒听见动静已经转过了身，正借着拐杖慢慢起身，奈何动作不快，只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眠看。
  羌澜眼里便生出一丝了然和兴味。
  “羌澜大哥，那位便是胤王殿下，正在练兵的是秦王，走过来那位是四皇子。”
  画眠一边给羌澜介绍，一边走快了两步去扶荦舒。
  羌澜便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果然看到那位胤王笑意盈盈地在画眠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差直接凑上去亲一口了。
  等画眠歪头一让，羌澜才刚好走到两人面前。
  “王爷，这位就是礼泉的羌澜王。”
  荦舒一手扶着画眠一手拄着拐，似乎有些为难，“羌澜王，腿脚不便，见谅。”
  “胤王，无妨，坐吧。”羌澜本就不拒节，荦舒便也不再多说重新坐了回去，偷偷舒了一口气。
  刚好浩丹和南襄都走了过来，绛桃跟在南襄身后，虹霓和漓朱也走回浩丹身侧，倒显得羌澜是形单影只的那个了，不过他倒是丝毫不介意。
  “秦王，四皇子。”羌澜按着画眠刚刚给他介绍的，一一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并没有按照属国的标准行礼。
  “羌澜王。”
  所有人都站着，只荦舒一个坐在那里，总显得有些尴尬，他便率先开口，让人先领了刚刚风尘仆仆赶来的人去洗漱休息，等晚膳时再一并好好商谈。
  众人颔首，浩丹和绛桃回去练兵了，南襄便依旧坐回了原处读书。
  画眠扶着荦舒走得慢，就落在了后面，恰好让他可以偏头说悄悄话，“眠眠？”
  “嗯？”
  “你刚刚怎么叫人家大哥？”
  画眠愣了一下，才想起大概荦舒听到了她对羌澜说的话，“当时他救我的时候不知身份，只能叫大哥，便一直这样叫了。”
  “他现在都是礼泉的大王了。”
  “我知道啊。”
  “这样叫不合规矩。”
  画眠不知道荦舒的意思，偏过头去看他，荦舒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称谓合不合规矩的事情了？不过还是跟他解释，“他恢复大王身份的时候特意说了继续叫大哥就可以，路上不便，漓朱虹霓也是这么叫的。”
  荦舒皱眉，画眠看到了，“王爷？”
  “你都叫他大哥了，还叫我王爷。”
  情爱之事看多了，再不懂的人也能琢磨出一些意思，画眠现在就知道了荦舒到底在想什么，“莛汌，羌澜大哥都娶妻了，我和你说过的。”
  “那又怎样？”
  “他只有一个妻子，我也只有一个王爷。”
  画眠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于情于理都是这个说法。荦舒却听得心头一跳，转过头去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画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荦舒突然一个前倾，画眠就条件反射往后一撤步。这下好了，本来腿脚就不好的胤王更站不稳了，若不是画眠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扶住他，怕是又摔个大的。
  不过荦舒也不怕，借势就倚在了人身上，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接着做下去。
  画眠的唇上冷不丁被人亲了一口。
  “王爷！”
  画眠左右看看，幸好没有人。
  荦舒倒是心情好得很，重新站稳之后又拄着他的拐杖往前走了。
  刚好是午后阳光温煦的时候，等画眠沐浴完，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荦舒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画眠盯着他看了半天，嘴角牵起一抹柔软的笑意，在另一侧睡下。
  这几天紧赶慢赶，她的确是累乏了，很快就睡着了。等画眠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荦舒突然睁开了眼睛，上挑的凤眼里哪有一丝睡意。
  双臂一捞把人圈进怀里，才真真地陷入了浅眠。
  一觉睡醒，已是日落黄昏，今日云层厚，浅淡的夕阳余晖从窗户里照进来，又是另一番岁月安然的景象了。
  荦舒和画眠同枕而眠，此刻醒了却也不言语不起身，静静停在这短暂的万事安平的时刻。
  可惜平静总是十分短暂的。
  “王爷，王爷。”外头侍卫敲门的声音响起。
  “嗯？”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四皇子请您过去。”
  “知道了。”
  装不了睡了，荦舒只得起了身，画眠给自己和他穿戴整齐，就往前厅去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荦舒自从画眠回来了之后又恢复了整日含笑的模样，“对不住了，本王腿脚慢。”
  “你这个借口都用了多少遍了。”其他人当听不见，南襄却开玩笑似的回道。
  “四哥！”荦舒听上去像被抓包一样，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笑得眉眼弯弯地落了座。
  对一路从攻打曲阜跟过来的士兵来说，胤王可谓是像变了一个人，原本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罗刹，现在却整日似笑非笑地温声朗语，像极了他们最初听过的那个只识风花雪月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