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
  荦舒胸前背后的鞭伤倒是已经止血结痂了，指骨虽然接了回去，以后再提重物再有碰撞就极容易断，幸亏拿剑的右手没什么事。
  只是银针的刺法实在歹毒刁钻，而且那么细而长的伤口又用不进药，荦舒只能每日在大夫开的药剂里泡半个时辰。吃食什么的都许他人辅助，画眠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假以任何人的手。
  一方面她自然不愿，另一方面这里毕竟是洛安城郊，要时刻防备有什么不法之人。
  其实徽泰自己也愁得焦头烂额，这皇位得的名不正言不顺，原以为玉玺肯定在皇宫里，谁知道眼下却下落不明。那群大臣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上奏，却也是天天明里暗里透着要赶快举办登基大典的意思。
  徽泰听得烦了，干脆停了早朝，只让连山时刻盯着城外的动静，全副心思都花在防范荦舒的大军上。
  礼部大臣和他的儿子白寻，以及几个誓死不从的官员依旧被关在大牢里，徽泰原本想着在大典之时通通斩杀以示天威。碧何依旧被关在睿王府的琴楼里，深宫里的徽泰几乎想不起来有这个人了，直到连山有一天递了个消息进来。
  “皇上，王府亲卫来报，王、夫人有想见皇上一面。”连山原想叫王妃，却想起徽泰已经是皇上了，又不能直接叫碧何皇后，便改了夫人的称呼。
  徽泰倒没有在意，他想起来碧何，似乎这个女人才是从头到尾完全依附相信自己的人。虽说羌腾无用，她倒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徽泰对她没什么感情，那时又在气头上。
  既然她提出来了，“让人带进宫里来吧。”
  “是，皇上。”
  当天下午，碧何便出现在了皇宫里。
  “皇上。”
  台下跪着的人比以前当王妃的时候消瘦清浅了不少，艳丽的五官平添了一分愁容。跪着的动作虽然恭顺，却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徽泰正在想的时候，听到碧何的声音，便暂时收起了思绪，“起来吧。”
  碧何缓缓地站起来，徽泰看着她，终于知道哪里别扭了，自始至终碧何的手就没有离开过腹部，心下眉头一皱。
  “你要见朕，所谓何事？”
  碧何宛若没有听到他声音里的冷漠，这些日子被关在琴楼，羌腾又逃得不知所踪，她早就已经死心了。直到前几日老是干呕，又常常嗜睡，便求着侍卫找了个大夫，才发现——
  “妾身有身孕了。”
  “什么！”徽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一半北疆的骨血！
  碧何知道，瞒是肯定瞒不住的，琴楼的环境也很难保住这个孩子。就算徽泰知道动怒，好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便豁出去来求一求，见他反应激烈，碧何立刻又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妾身深知罪孽深重，但这是皇上的第一个骨肉，求皇上让妾身把他生下来。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妾身便随皇上处置。”
  徽泰之所以没有立刻下令把人拖出去，也有一点这样的顾虑，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他是不可能让一个北疆女人生的孩子继承大统的，思前想后，徽泰暂时也没拿定主意。
  “来人，把她送到丰林宫，找个太医看看，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这便是没有把话说死了，碧何急忙叩头谢恩。
  丰林宫是以前不得宠的宫妃住的，离皇帝寝宫远得很，徽泰眼下还没空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眼不见为净。
  荦舒倒是很享受画眠整日围在他身边伺候的样子，不太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倒似个忙前忙后温柔恬静的小娘子。荦舒的腿被绑上了夹板，虽然能坐起来，却依旧需要静养。
  虹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木质轮椅，画眠有时候便推着他出去，但也仅仅是在院子里转一圈。
  这十几天，基本上是浩丹在主持军纪，原本就从洛安等地出征或跟着浩丹的人，大约还剩下两万兵马，如今依旧以浩丹为令。而余下的那十几万人，虽然不在明面上抵抗，却非常坚定地要等荦舒号令。
  所以荦舒便去了，这十几万兵马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上身和双手缠着纱布、腿上绑着夹板的狼狈模样。不过他们早就听说了胤王被严刑逼供却誓死不从的英勇事迹，此时只是更臣服于他而已。
  “参见胤王！”
  “起来吧。”
  面对众将士的荦舒，即使坐在轮椅上也和在画眠面前全然不同，威严庄重，雷霆万钧。
  这是画眠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荦舒，既心疼又骄傲，虹霓早已和她说过自己消失那段时间荦舒的变化。
  “王爷！”
  一个站在前排的将领愤愤不平地出声，“这睿王小儿欺人太甚，末将请命，率兵攻城！”
  荦舒也不指责他话里的不敬，如今早就是放在太阳底下鱼死网破的阶段，而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了要站在荦舒这一队。
  “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攻城便是真的逆反。”
  不到万不得已，荦舒不会把遗诏和玉玺当作攻城的手段，若是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等于承认了大珩皇室的家丑。北疆、东海、西南边国都虎视眈眈，很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攻击。
  荦舒肯定不会长期和徽泰这么僵持着，但必须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而他暂时还没有找到。
  “这口气，末将咽不下去！”“对，我们咽不下去！”
  底下的士兵纷纷叫喊，荦舒听得头疼，“够了！”
  等人声都安静下去了，才接着说道，“兄弟们自攻打曲阜后又连日行军，如今多作休整，本王保证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让那些不法之徒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荦舒好不容易安抚了这帮将士，身处另一个营帐的浩丹却把最后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五弟，早已脱离了他的羽翼或控制，虽然徽泰是眼下最需要克服的问题，但日后的荦舒却也是需要忌惮的。不知道以前他说的不想当皇帝的话，如今还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