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浮在半空中的灵魂轻笑着，跟随前来参加预习赛的众多学生一起飘进了赛场。
  不知是不是在忌讳着什么，雷蒙最终也没有将学院的竞技场让给年轻一辈的魔法师们作魔法等级考试的试场用，尽管考试前几乎每个学生都信心满满，自认为考核地一定会是这里而每天都跑来这儿练习。
  过多的训练纵使搞错了地点，也一定会有它的用处的——好在在公布考试地点后没有多少人抗议，当然，雷蒙也不会让他人对自己的做法指指点点。
  “就像在大难不死后回到了故乡一样。”
  “就像……什么一样呢？”
  灵魂漂浮在比试擂台的正上方，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他也曾站上过类似的擂台，不过作为他对手的那个人实在太过弱小，连魔法都无需使用，纯粹的一击物理攻击便能让对手倒下。
  下边的擂台上正进行着魔法等级考试的预习赛，站在擂台上的两位学生虽说不上是放松，但确实感觉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他们就像是在闹着玩一样，因为他们认为所谓预习赛就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们能提前熟悉考试时的感觉罢——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这是一个机会的。
  站在至高点，看到的东西自然是最多的；灵魂自然知道自己并没有站在最高处，但底下的事物仍然一览无余……刚才像是有别人看见了他——
  灵魂静悄悄地又降回了地面上，现在只是一个残缺灵魂的他不愿再冒这个险。
  “郡主大人。”
  灵魂碎片此时的拥有者当然知道自己带了什么东西来这个学院，通过灵魂碎片的感知力，弗洛拉也能听到这个就快变成“背后灵”一般的存在这时候在与她说些什么。植物王国的郡主瞥了眼身边围着的人们，这些人或是她的跟随者，或是别人的跟随者，谁也不跟而只想着来参加预习赛的人反倒是少数。
  “你别给我添乱。”郡主大人说这话时并非咬牙切齿，语气却也是恶狠狠的。她回想起了被困在危绝之地中时所经历的那些事，不想再被别人当作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哪怕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异类。
  “怎么可能呢，这儿可是……”
  “这儿又有地狱的人又有天堂的人。”弗洛拉打断了灵魂的话，伸出手接过身边人讨好般向她递来的有关魔法等级考试的规则介绍，又将其翻开假装自己正在翻看，同时压低了声音警告身后的残魂，“能看见你的人多的去了。”她说，“虽然我看不见你，但也知道残魂和普通灵魂的区别。”
  残魂毕竟是残缺的灵魂，灵力无法稳定而会向四处扩散开来、融进周围的空气中，能看见灵魂的人一眼就能瞅出这再显眼不过的“特征”。
  “你可做不到在他们面前假装自己是一位活生生的学生。”
  “啊，没错。”残魂叹气，“来之前我也答应你了，不会给你添麻烦。”
  “……”弗洛拉没有再说话。
  “安心参加考试吧，郡主大人。”
  “千万，不要试图去接近紫魂啊——他现在在赫尔卡矿场那边挺好的……虽然，若是那个迫不得已的情况真的发生，还需要拜托你来将我送过去。”
  “迫不得已”——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下注，所以也不会有任何人得益的赌约。但祁洛却是将希望放在了那儿。影的死法并不代表零会醒来，零的消失也不会是影的自由，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可以算作是“三个”的两个扰乱炫彩紫星秩序的外来者消失而已。
  “那个时候……把我送至紫魂身边，他比我更加熟悉那个地方……”
  “你在说什么啊。”
  灵魂的话让人一时难以理解，弗洛拉在人群之中抬起头，她手中的“蓝宝石项链”的光芒黯淡了，寄宿在灵魂结晶中的残魂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石头，四处张望企图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不过她又很快想起了自己并不能看见灵魂的事实——弗洛拉低下头，又再一次抽出那本规则说明拿到眼前，似乎想要掩藏什么情绪一样，而后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向擂台的方向挤去。
  一旁的另一位灵魂无声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事情，对人类与残魂的谈话毫无兴趣的大天使自是不会去听那些对话的，克洛里斯看着残魂穿过人群消失在视野之外的地方，眼中的警戒没有散去。
  周围的灵力开始有了波动，人群中一些能较快感知到灵力变化顿时慌了神，四周的灵力在掌握了圣洁之力的怨灵的带动下足以产生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可是当事人好像还未反应过来。
  “不、你。”克洛里斯身边的人突然出声，一只有实体的、属于尚还活着的人类的手搭在了灵魂的手上，阻止了灵魂的进一步怨灵化——“你还是别说话了。”碍着有普通人类在，克洛里斯无法在这里召唤圣洁之力而彻底净化自己的怨气，他苦笑了一下，转头对身边的人“抱怨”道。
  “除了埃特外谁能翻译出你的话来啊。”
  “你、了？”
  “不，我说了我听不懂。”大天使十二号果断否认了身边人的问题，边上坐在用魔力驱使的移动工具上的“残疾人”闻声抬起头，满脸的困惑，就好似克洛里斯方才作出了个与问题毫不相干的回答一般。克洛里斯别过头去：“我说了，我听不懂。”
  “……”
  “费希，埃特知道那件事了。”
  “无、他。”
  “我觉得你第一句话是在说‘无妨’。”
  金发的残疾人比周围的人都矮上一截，那些大天使必定是不愿挤在人群之中的，而他们站在人群外，也绝对不会看见被人们彻底遮住的人的。克洛里斯将大天使五号带到这里，却没有在其周围施展隐匿术，因此若是有人特意找来，立即就能找到这个在受了伤只需魔法就能立刻恢复的、炫彩紫星上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残疾人。
  “那家伙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克洛里斯悄然隐去身形，也不知是使用了怎样的魔法，周围的人也在灵魂开启禁制的那一刻不见了踪影。
  在一片空白的世界中，大天使八号划过虚空，走至费希身前。
  “那家伙怎么想的……”
  坐在轮椅上的、残破不堪的“人偶”，在看到熟人的到来后，僵硬地抬起头。他勉强地扯动着只剩下半边完好的那张脸，勾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而后在埃特的搀扶下缓慢起身，两人相拥、无言。
  “他是怎么想的呢……”
  ——仿佛有什么约定达成了一般。
  ——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般。
  领域外，克洛里斯坐在半空中。
  “他们该死么？”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我也不知道。”
  金色款兰的精灵出现在人群中方才两位大天使所站的地方，两只碧绿的眸子里刻满了笑意。
  “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