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抵京(二)
作者:土木旗鼓      更新:2021-01-11 07:27      字数:2395
  不多时,大小三碗面和四样小菜就被装在张弘范自带的银盘银碗里端了上来,虽然已经到了大都城外,但张弘范一点也不敢放松,往往是越到最后越容易出事。倒是张安沾了一些光,也用了一次银质的餐具。文天祥和张弘范还未下箸,便已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只见三只碗中各自装了不同宽窄的面条和浇头,羊肉汤里有黄花、木耳、鸡蛋,猪肉的则掺了豆干与面筋,热汤把各种香气混在一起催了出来,十分的诱人。
  文天祥挑起一箸面,只见那面白如银丝,细如琴弦,不由赞道:“好吃食!”待放到口中一嚼更是滑软弹韧,文天祥边吃便问小二道:“小二哥,你这店中怎的想出如此的妙法,做出这样的美食来?”小儿听了苦笑道:“爷取笑了,这面也不是什么妙法,都是被逼出来的!大都附近不比南边,虽然也有米吃,究竟还是面食为主,如今官家管得严,酒楼饭铺里的面刀铁器都有限度,我们的客多厨具少,便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连那削面的小刀还是向官家死说活说磨来的,这还算是好的,若是平常百姓人家,十户才用一把刀,若吃水煮的面食,就只能向滚水锅里‘扯面片’,吃!”文天祥听小二活出如此的原因来,一时无语,心中暗想:“不想着北地燕京,元人的管束如此严!光看吃饭就知道,别的事还不知管得多紧,百姓们若是总过这样的日子,必会起来造反,看来元人的天下终难坐得长久!”
  文天祥想罢,正要接着吃面,却见张安已吃了大半碗,而张弘范却挑了面在发愣,文天祥便问:“大将军怎的不吃?”张弘范却不答文天祥的话,仍看着碗里的面问文天祥:“请问文丞相,你看着这‘抻面’作何感想?”文天祥略一思索答道:“天无绝人之路,任你法度森严,百姓总有法过活,当真是‘民智无穷’!”张弘范听了抬头道:“文丞相时时想着百姓的生计,我则在这面里悟出些人生的道理来!”文天祥听了,甚觉有趣,便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此时张安一吃完了面,低头喝着汤听两人说话。
  张弘范道:“抻面有粗细宽窄之分,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人生在世上,就如你吃的兰叶面,事事精心的安排算计,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只盼着好日子能长久些,过得宁愿细些也要长,有的人却如我碗中的‘袢带’,活一日便要痛快一日,宁可活得短些,也要轰轰烈烈,爱粗不嫌短,只是上天给各人的面,却是多少不一,且每人自家不知这面的多少,有人把日子过得如兰叶般细,却未必能长,有人把这一生过得如袢带般粗,却未必短,人不知上天给了自己‘多少面’,处心积虑的算计,患得患失,最后却不知道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岂不令人感慨!”
  听罢张弘范的话,文天祥甚觉奇怪,不知张弘范如何会因这一碗面而发出如此多的感慨,不过,他觉得张弘范以抻面喻人生的说法倒是颇为有趣,便接口道:“大将军比得有趣,只是文某要说明一句:我虽吃的是兰叶,但我这一生过的却是如袢带一般,宁要其粗,不避其短,虽然面食可喻人生,但吃甚面却与如何为人、如何过此一生未必相同!”文天祥觉得自己说的十分风趣,说罢几乎要笑出来,但看着张弘范十分认真地看着自己,便又将笑抑了回去,张弘范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不错,你我的人生都如袢带一般,只是这袢带的长短······”张弘范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张安却似被面汤呛到了,忽然咳了几声,张弘范后边的话便没有说下去。
  三人的面快吃完的时候,却见石嵩从远处带了几个兵丁走过来,向张弘范报道:“禀大将军,两条船安排了二十人看守,余下的人都在附近的摊子上吃饭,末将已向他们宣谕了大将军的严令!”张弘范听了点头道:“好,你也坐下吃饭吧!”石嵩坐下,看了三人吃的面也是十分好奇,待问明小二之后便道:“一大碗削面浇羊肉,一大碗头粗浇猪肉,混在一处端来!”小二道:“军爷稍等,马上就来,只是爷的吃法新鲜,小店从未见过!”说罢便笑了起来,石嵩把眼一瞪道:“军爷吃过了,你店中便有了这规矩!”
  待小二将一盆混在一处的抻面和削面端上来,石嵩早已剥好了一大把胡葱,见这面气味十分的香浓,便混了胡葱大吃起来,张弘范见石嵩吃的粗鲁,便笑骂道:“你这厮急的什么!又无人与你争!”石嵩听了也不答话,只是抬头嘿嘿一笑,又把张弘范三人吃剩的几样小菜端起来倒在自己的面盆里吃起来,张弘范与文天祥饶有兴味的看着石嵩吃面,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些艳羡。
  眨眼间石嵩就吃罢了饭,张安会了饭账,众人都起了身,石嵩对张弘范道:“大将军请略走几步,末将已备好了轿马在前边等候!”
  张弘范的几百人到了齐化门外便停住了,张弘范对石嵩道:“今日就住在城外,你去寻一家大些的店房我们住,店里住不下的人就在店外扎营,不得扰民,若是把店里的住客撵走,须得好言向人家说明,再赔些银钱,不要动粗,大都是天子脚下,处处都要小心!”
  石嵩在四下寻找一番,便找到了一家大店房,回来向张弘范报道:“大将军,向北不远,就有一家大店房,十分宽敞干净,店里店外可住下这几百人,末将已先向店东付了些银子,请他帮着请走住客!”张弘范听了便道:“如此我们便去那里住下!”张弘范等人到了那家店门前时,见许多的住客正带了行李向店外走,店东在门口不断向这些人抱拳拱手相送,却有一个人从店里气呼呼的走出来向店东叫道:“你这店欺我外乡人!刚刚安顿好,便要将我赶出去,我没银子与你不成?”店东听了忙向这人拱手解释道:“客官误会了,小店盼着客官来住,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只因小店房屋宽敞些,有几位贵客带了许多人来住小店,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人家又愿意包赔客官银子,客官就请高升一步换一家吧!下次客官再来,小的必定要送一席酒向客官赔罪!”那人听了却还在与店东纠缠,张弘范远远地就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待走近了下马一看才认出来,原来这人正是追了自己一路的张千载,心道:“怪不得此人能一路跟来,原来他就是如此的‘一根筋’,这店东恐怕要费些口舌了!”此时文天祥也下了轿,看了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了,扭头对张弘范道:“大将军,他一个文弱的书生抵不过你这数百虎狼之师,就让他住下吧!”张弘范点头道:“就依文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