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偏僻的乡村里。
  戚婉跟其他同事到这儿给村里的人免费宣传教育的重要性。
  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真正体会到这儿的落后。
  孩子没衣服穿，有些小孩儿肚脐眼，因为没处理好，时常发炎流脓。
  女人更不用说，一年到头，洗不了几次澡，生产时，连个生产床都没有。
  这里没有柏油马路，连水泥马路都没有。
  车子驶过、大风刮过，黄色的尘土飞扬。
  好在这儿的人都很淳朴，她们到来时，村里还特地举行欢迎仪式。
  吃食上，也是他们认为做好的。
  但戚婉吃不来。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体重急速下降。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即使吃不下，也会逼着自己强行吃完。
  久而久之，倒也适应了。
  这天，徐敏敏打了电话过来。
  俩人聊了好一会儿，快挂断时，徐敏敏问她：“婉婉，国内发生的事情，你清楚吗？”
  “什么事？陆家吗？”
  “没……没事！”徐敏敏在试探，得知戚婉不知道刘惠芬去世，便不说了。
  徐敏敏支吾的态度，令戚婉起疑，她给宋桂英打了电话。
  劈头第一句就是问：“宋阿姨，陆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婉婉，你不知道吗？”宋桂英纳闷。
  “什么事？”
  “就是……北霆的奶奶去世了。”
  轰！
  戚婉愣住。
  “婉婉？婉婉？”
  戚婉眨眼，眼泪落下，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还有别的事吗？”
  “北霆胃病复发，现在还在医院修养。”宋桂英这句说的有点儿心虚，北霆瞒着婉婉，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的。
  戚婉的心高高悬起，“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我不知道，花店最近报了个培训，我在外面，没去看过北霆。”
  “那你先忙吧！”戚婉挂断电话，原地蹲下来，脸埋进膝盖内，肩膀抖动。
  怎么会这么突然？
  刘惠芬的身体一向很好的，她来山区前，也没听说她生病啊！
  戚婉虽说跟刘惠芬相处时间短，但她是真心喜欢老太太。
  好端端的人没了，陆家人一定很伤心。
  戚婉深吸气，泪眼朦胧地看着手机里跟陆北霆的合照。
  指尖上去，珍宝似的，摩挲着他的脸庞。
  翻出他的微信，打了一长串字上去，打完后又删掉。
  她跟他没关系了，没必要发这种关心的话。
  退出微信，戚婉站起来。
  这时，同事突然跑过来，“戚婉，十公里外的小镇，发生暴乱，死伤惨重，村长让我们现在要马上过去。”
  戚婉神经绷紧，收敛神思，“好，戴上必须的药品绷带，还有，别忘了防身用的武器。”
  ＊
  解放医院。
  陆北霆一直关注微博动态。
  看到洛蓝天发的那条，他笑了好久。
  陆南尧现在估计有的头疼了。
  洛蓝天不仅没帮上忙，还拖后腿！
  穆辰飞奔进来时，看到陆北霆勾唇微笑，毛骨悚然。
  忽然后悔现在过来，应该等会儿的。
  想悄磨叽儿的退出去，陆北霆一个枕头扔过去，“进来了又走，几个意思？”
  穆辰撇嘴，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
  刚从山区传来的邮件。
  陆北霆看着看着，眉宇拧紧，看完照片后，咔一声，手里的笔被他捏断。
  三张照片，一张房屋倒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血液飞溅，到处都是。
  第二张，支教老师蹲在被炸得大腿血肉模糊的小孩儿面前救治。
  第三张，支教老师争分夺秒救人性命，而不远处，两个男人正举刀杀戮。
  陆北霆看得心惊肉跳，越发担忧。
  穆辰摸摸鼻子，安慰：“其实这种场面只是个例，他们大多数的时间，是走访村庄的。”
  “我要马上出院。”想到戚婉的处境，陆北霆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儿。
  这些支教老师，手无缚鸡之力，遇到暴乱，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个例？
  鬼知道这种个例又会什么时候发生？
  陆北霆想拔针，穆辰急中生智朝门口叫：“伯母，你来了啊！”
  陆北霆拔针的动作一顿，穆辰趁机把他按在病床上，“北霆，你身体没恢复好，哪儿也不能去。”
  “你放心，我让人特地关照嫂子，如果遇到危险，他们会最先让她走的。”
  陆北霆眼刀咻咻地射在穆辰身上，“松开！”
  “不松！”
  陆北霆那个气，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扯——
  陆西莱刚好进来，看到穆辰扑在陆北霆身上，眸子瞪得溜圆。
  “你……你们这是……”惊愕过后，捂住眼睛，啊啊直叫，“辣眼睛，还我的眼睛啊！”
  陆北霆：“……”
  穆辰：“……”
  “西莱，你误会了，你哥要拔针，我阻止他，他反抗，才……”
  陆西莱面带同情，拍拍穆辰的肩膀，“我知道，辛苦你了，阿辰哥！”
  穆辰：“……”
  这女人，脑子里究竟装得是什么？
  穆辰扶额，刚想再解释，陆西莱越过他，站在病床边：“哥，嫂子走了我很同情你，可是哥，你不能因为伤心过度，而走上歧途啊！”
  陆北霆额际突突地跳。
  “阿辰哥是独生子，你要是把他掰弯了，穆爷爷会找你拼命的。”
  陆北霆：“……”
  穆辰：“老子正常性取向！”
  陆北霆：“老子更是！”
  兄弟俩目光对视，怒火相撞。
  穆辰哼一声，“以后别想老子再给你邮件看！”
  陆北霆：“……”
  陆西莱摊摊手：“哥，你这是何必呢！”
  “滚！”头疼，陆北霆捏捏，嫌弃地问：“你来干什么呢？妈呢？”
  陆西莱叹口气，“还不是瑞瑞的事，自从奶奶去世后，他一直有心事，你不在家这几天，我跟他一起睡的，大半夜说梦话也就算了，还梦游。我下楼倒水喝，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对着空气喊太奶奶，我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想到那个场景，陆西莱还脊背发凉。
  “很严重么？”
  “不知道，妈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陆西莱又叹气，“希望没事吧。”
  “文茵现在很自责，连宴会都推了，时刻陪在瑞瑞身边，就怕他出问题。”
  小小年纪，产生心理疾病，需要特别重视，万一处理不好，那就是终生的阴影。
  “家里现在不安宁，你收收心，多帮忙下。”最近有个峰会，陆既明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家里又出事，全是文茵一个人安排，陆北霆担心她太累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陆西莱应完，文茵的电话拨打进来。
  “西莱，瑞瑞不见了，我就回去取单子的功夫，就不见了。”文茵语带哭腔，十分着急。
  “妈，我现在就过去，你让医生那边把监控调出来。”
  陆西莱收起手机的功夫，陆北霆已经拔掉针，下床。
  “哥，阿辰哥说你的伤口还没好，需要休养，你在这儿等消息吧。”
  儿子丢了，他不能坐以待毙。
  俩人匆匆赶到心理诊疗所，文茵迎上前，松口气道：“刚刚有人来电话了，瑞瑞跟婉婉朋友在一起，她等会儿带他们过来。”
  文茵心底略有不满。
  小孩子跟你走，身为大人，应该发条信息通知一下，一点都不懂事。
  “那就好，那就好！”陆西莱放心下来。
  文茵撇撇嘴。
  陆北霆咳咳两声，震到月凶口的伤口，微微发疼。
  “快坐下休息吧，你现在的身子，连我都不如，别逞能了。”见儿子好受了点儿，文茵问：“最近有婉婉的消息吗？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山区怎么样？她要是在家，瑞瑞可能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乖孙孙的病情，文茵想哭。
  “妈，她很好，放心吧。”陆北霆现在只希望身体尽快恢复好，赶往山区。
  然而事情，总是变化如常。
  陆北霆出院的时候，陆既明的死对头忽然有所动作，跟多年以前，一样的陷害剂量。
  事关陆家安慰、声誉，陆北霆想走也走不了。
  陆既明没做亏心事，心中坦荡荡。
  文茵担忧得整夜睡不着。
  加上乖孙的心理疾病，整个人走在崩溃的边缘。
  幸好，陆西莱一直陪在她身边，有她帮忙，有她开导，文茵轻松许多。
  陆北霆与好朋友各自分工，暗中调查陷害陆既明的事情，争取早日还他清白。
  s市，一时间风云动荡。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道报社，竟然说陆北霆与戚婉其实已经分手。
  不过这条消息，很快被淹没在更劲爆的新闻下。
  身在山区的戚婉，跟着同事到了另一个地方，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
  每天，太累太充实，戚婉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只有躺在硬板床上时，拿出手机看一会儿了两人的照片，看着看着便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飞速吃完饭，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
  时间，过得很快。
  半年后，陆既明得到清白，他的死对头彻底倒台。
  陆北霆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买了飞往山区的机票。
  这一次，没什么事能再牵绊住他。
  他来了，会一直一直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
  ＊
  晚上十一点。
  昏暗的巷子里，行李箱咕噜滚动，左毅拖着行李箱在前面带路，陆北霆跟在后面。
  借着晕黄微弱的灯光，看清四周破败的建筑，他的眉宇越蹙越紧。
  这么长的时间，她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戚婉通常一出去就是一天，去的地方比这儿更加的恶劣。
  到了居住的地方，左毅开始介绍：“霆哥，这儿有点儿小，今天你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去找个大一点儿的房子。”
  “哦，对了！”左毅打开窗户，指着不远处亮着的灯光道：“霆哥，那儿就是支教老师驻点的地方！”
  陆北霆看过去，青砖白灰，比他所站的房子好许多。
  “这儿的治安怎么样？有人会去那儿找麻烦吗？”
  左毅摇头，“不会，这儿教育落后，对老师有种崇拜感，都很尊敬他们，个别有不轨之心的，他们大声一吼，周边的人拿着棍棒全出来了。”
  想到当时的画面，左毅忍不住笑出声。
  陆北霆睨他一眼，“身份没暴露吧？”
  “当然没有，我现在是他们驻点的志愿者，一有空就去那儿帮忙呢。”左毅摸摸鼻子，其实他是全天等候，除了吃喝拉撒，眼睛就没离开过驻点的地方。
  平常他们开车出去，他基本也会找借口跟着，久而久之，他们倒也默认了他跟随。
  尤其是戚婉跟她同事，有飞机上帮忙的情意在，很快熟识了。
  左毅翘起嘴角，无意识的傻笑。
  陆北霆俊脸一沉，“你现在跟我女人很熟？”
  左毅先点头，后感觉不对劲儿，忙摇头，“没有，不……不是很熟，我跟嫂子的同事更熟一点儿，嘿嘿！”
  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露出甜蜜。
  陆北霆挑眉，放下心来。
  这时，驻点的院子里，三个女人拎着桶出来晒衣服。
  其中一个，陆北霆认得。
  他的视线，瞬间定在那儿。
  八个多月了，他有八个多月没看见她了。
  柔顺的头发，变成齐耳短发。
  穿着白色的长袖，黑色长裤，裤脚挽起到小腿肚子，整个人说笑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捂嘴笑出声。
  笑声清凌悦耳，跟以前一模一样。
  放在窗户上的五指用力收拢，目光柔和而思念。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她抬头看向这边，陆北霆刷地关上窗户，心口咚咚地跳。
  等了几秒，他透过窗户往外看，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影。
  重新打开窗户，望着她刚刚站的地方，陆北霆发怔。
  左毅见他这般痴痴地模样，轻叹一声，准备给自己铺床。
  ……
  竖日一早。
  难得的半天休息。
  戚婉跟同事准备去买点儿菜，自己做菜吃。
  离家太久，越发想念家里的味道。
  红烧排骨、北京烤鸭、醋溜肥肠……同事每日都要念一遍，本来不是很想念的戚婉也馋了。
  戚婉与同事分开买东西，这样动作快一点儿。
  走到一条巷子口时，眼前忽然一暗，戚婉还在懵逼中，三个男人抬着她就往巷子里跑。
  戚婉知道危险来了，张嘴要叫，来人却早有准备，隔着黑布，塞住她的嘴。
  “唔唔唔……”不能发声，戚婉只能费劲儿的挣扎，手摸到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警报器。
  刚要按下，整个人咚地一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