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见青眨巴眨巴眼睛：“我哪有？只不过今天下午受到的震动挺大的。”
  韩应不信：“是吗？在我去之前，我舅舅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他不同意我们谈恋爱，说实话，我当时差点以为他马上就要拿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摔在我面前，让我拿了钱离开你，我还期待了一下这个场面。”
  韩应眯起眼眸：“期待？”
  “嗯，”孔见青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毕竟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韩应抬手卡住她的后脖颈：“如果他真的拿支票给你，让你离开我呢？”
  他语气危险，孔见青觉得，自己胆敢说错一个字，估计没法活着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了。
  “那我就接过支票，好好看看五百万的支票长什么样，然后再还给他。”
  韩应忍俊不禁：“小财迷。”说完，又颇不可一世地说道：“再等一等，过两年，还怕没有支票可以玩吗？”
  孔见青也笑。
  对，有这么厉害的他在，过两年，还愁没有见识过支票长什么样吗？
  笑着笑着，她的心又有点闷闷地疼。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以后，还能成长得乐观而强大。
  韩应看得没错，她是有心事，与他有关的心事。
  钟先生把她叫过去，不只说了让她离开韩应的事，还说了一些别的。可她不想现在就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那些。他今天已经亲手揭开了自己的一块伤疤，她不忍心再揭开另一块。
  他们没有直接回公寓。
  进了城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韩应先带她去饭馆里吃了晚饭，然后沿着波士顿干净复古的街道散了散步消了消食，最后拐进一家超市。
  他买东西素来阔气，不看价格，不考虑实用性，看一眼便往购物车里丢。孔见青看着大半车东西，有饮料，有速食食品，有水果，有保鲜膜罩着的蔬菜和冷鲜肉……她目瞪口呆：“你买这么多吃的喝的干什么啊？明天超市和菜市场不开门吗？”
  韩应瞥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明天咱们不出门啊。”
  “那后天呢？”
  “后天也不出门啊。”
  孔见青难以置信：“天天都不出门在家里做什么？”
  韩应面色淡定，口齿清晰地吐出一个英文单词来：“love。”
  禽兽。
  孔见青扭头就跑，韩应在她身后笑：“回来，这么多东西我拿不了。”
  韩应的shopping还没有结束，他拽着孔见青去到了烘焙区：“拿吧。”
  孔见青没反应过来：“拿什么？”
  韩应瞪她：“不拿材料怎么给我做蛋糕。”说着，他摸了摸下巴：“对了，家里没有烤箱。”果断掏出手机，一边打开购物网站一边说着：“我在网上下单一台烤箱，你看看做蛋糕还需要用哪些工具，我一并买了。”
  孔见青：“…………”
  她差点都忘了她到美国来是为了跟韩应一起过生日。
  虽然但是，去蛋糕房买一块蛋糕不行吗？非得让她做。又是烤箱又是工具的，买来就用这么一次，照他这个花钱速度和浪费程度，还过两年就支票随便玩？怕是没过两年他们就负债累累了。
  可是见他这么积极地准备两人的生日……算了，浪费点就浪费点吧。孔见青捏了捏自己的包，脑子里飞快地算着账，压岁钱、奖学金、竞赛的奖金、省下的生活费等等，这么多年她差不多攒了有十万块钱。嗯……不够他挥霍几天的，但是什么时候他真的一穷二白了，她大概还是可以养他一阵子的。
  她以后得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嗯。
  而专心挑着烤箱的韩应，哪里知道现在孔见青看他，就跟看一个穷光蛋似的。
  最后回公寓的时候，韩应提了满满几大袋子东西。
  一路上，孔见青都在试图从他手里分一个袋子出来拎着，韩应总是不肯给：“你靠边站。初二的时候不就教过你吗？男女有别，有些事情，女生不必在男生面前逞能。”
  妈的。
  孔见青翻了个白眼，你这种政治不正确的言论，要是挂到微博上你就社死了你知道吗？
  然后她叛逆劲儿上来，韩应让她“靠边站”，她偏不要靠边站，自打出电梯进了走廊，就偏要往他身上靠、往他怀里钻，手掌隔着衣服在他身上乱蹭，没两下，韩应的气息就重了起来。而他手上拿满了东西，推也没法推她，便咬牙道：“孔见青，我现在手是占着，不是砍了，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待会儿的后果？”
  不管，先占个上风再说。
  他身上的气息着实好闻，她缠在他身上摸了又摸蹭了又蹭的，自己也有些情动，没忍住踮起脚尖在他脖颈和下巴上亲了两下。
  韩应想骂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她：“开门。”
  “嗯……”她抱着他，眼神迷离，声音也软，然后抬手输入密码，按下门把手。
  脚步还没来得及动，韩应已经迫不及待推着她进门，手上的几个袋子随手扔在地上，门被他一脚踹上，“咔哒”关住。
  他的手终于空出来，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撑在门板上，将她压在身下。然后重重地在她颈弯里啄了一下，气息深重，嗓音喑哑，他恶魔一样，在她耳边沉沉地笑：“胆子不小。”
  孔见青脸红红的，双手软软抵在他胸膛上：“一般般吧。”
  她不自觉闭上眼睛，听见他又笑了一声，然后身体陡然一轻，她被韩应直直地扛了起来。
  呃……
  人家电视剧里、小说里这个时候都是公主抱的！！
  她睁开漾着水光的眸子，愤愤地在他背上锤了两下，不疼不痒的，韩应理都没理，抬脚就往里走，走到半道上，路过上午买的那堆东西，还记着从里面摸出来一只小盒子。
  孔见青被他扛在肩膀上，看见他手里的小盒子时，她眼睛都直了。
  待到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韩应扛到了浴室里，放到洗漱台上面。
  欸？浴，浴室play？
  孔见青欲哭无泪，虽然她也很想那个，但是，凭她之前跟韩应的浴室经历……她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没多久，韩应便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她“自作孽不可活”六个字怎么写。
  而韩应没有料到的是，孔见青过了刚进浴室的害羞阶段以后，竟出奇地主动，很多之前她不愿意尝试的姿势或举动，今晚全都顺着他的心意来，再加上两人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如此肌肤相亲，于是整场欢.爱便愈加一发不可收拾。干柴烈火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韩应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孔见青有点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异常，他此时已经全无心神去思索。两人从浴室转战到卧室的床上时，韩应的眼底都红了，只想把她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放肆寻欢。
  最后一切终于平息，孔见青觉得自己已经化作了一滩泥，真是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也沉得很。
  身后紧紧搂着她的韩应，气息也终于平静下来，后渐渐绵长。
  过了一会儿，她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觉得身后一空。她困得紧，眼睛便仍是闭着的，而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模糊判断着，似乎是拉开床头抽屉的声音，韩应在其中翻着什么，然后有很轻的颗粒碰撞声，哗啦哗啦的。
  昏暗中，背对着韩应的孔见青蓦地睁开眼睛，困意就好像被人瞬间抽走，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旁边又有动静，应该是韩应在观察她是不是睡着了，她赶紧重新闭上眼睛，把呼吸声放轻。
  韩应没有发现异常，拿着东西很轻地出了卧室。
  孔见青竖着耳朵，听见外面响起烧水的声音，这才坐起来，没有犹豫，轻轻地拉开了韩应刚才拿东西的抽屉。
  哪怕对其中的东西早就有了猜想，但是在真正看见的时候，她的心仍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七八个药瓶耀武扬威地摆在里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其中一只，就着床头的夜灯仔细去看上面的英文说明。然而她的英文水平虽然不错，却也看不懂上面晦涩复杂的专业名称和词汇，她正想拿出手机搜索一下，忽然看见一个药瓶上的关键词——anti-depressants。
  anti-depressants，抗抑郁药。
  钟先生下午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当年韩应爸爸入狱、妈妈过世，他刚来美国的时候，精神一度崩溃。
  ——他开始沉默寡言，吃不下饭，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我和他舅妈带他去看了精神科，诊断为重度抑郁。
  ——有半年的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见人。
  ——他是高考状元，又有含金量很高的竞赛奖项傍身，美国有很多大学都给他发了offer，包括mit。但那时候他的精神状况太糟糕了，根本无法入学念书，只能休学一年，直到第二年才开始念大学。
  ——所幸他没有放弃自己。他一直都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念书以来病情已经好转了大半，现在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药还需要继续吃着，直到他完全治愈的那一天。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吃药吗？
  钟先生对她说：“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