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秣啊，表舅今晚告诉你一句话。
  以后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千万记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蒋九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搂着甘秣说个不停。
  出人头地？
  甘秣很想问一句，凭着自己如今的德性，日后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吗？
  读书读书不行，做事做事不行。
  不过既然蒋九信誓旦旦的说，那自己也只能相信了。
  毕竟湘潭舅嗲在老妈嘴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加上小时候偷偷见过，蒋九在蒋水生面前露出的那一手。
  “蒋九啊，你少喝点，等会还要去上班呐。”
  蒋九是个开塔吊的，由于工期紧张，今天晚上还得再上几个小时班。
  此时外面已是风雪飘摇，舅嗲扶着蒋九往工地上走去。
  “蒋九喝了不少，没事吧？”
  甘鸿兴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门外，塔吊毕竟是高空作业，喝这么多……
  蒋九媳妇是个银行的小职员，长的很是普通，甚至有点不好看，但内心却极度聪慧，颇有点现代版黄月英的意思。
  正好她的名字也很有意思，王月英。
  不然以当时蒋九的条件，也不会娶她。
  只见王月英半躺在沙发上端着茶，一边轻轻的啜着，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他呀，刚才装醉的，一会就好了。”
  却是知道简单的几杯酒，对自家丈夫来说，不痛不痒。
  甘鸿兴还想说什么，突然一股凉气直扑屋内，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只见秃顶的蒋九推开客厅房门，回到桌上拎起一条早已凉透的腊鱼尾巴，拿起刚才忘掉的毡帽。
  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一边回头对着甘秣说道。
  “表舅刚才忘了给你说，以后找老婆漂不漂亮无所谓，最主要是聪明，像我老婆一样的就好。”
  王月英对着蒋九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瞧你那出息。”
  蒋九嘿嘿一笑，说不出的惬意，戴上毡帽，批上褐色尼龙大衣再度出门。
  “你刚才对那小孩，占运了？”
  蒋建国一脸严肃的看着蒋九，只见他满不在乎的说道。
  “对于我来说，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的，没所谓，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值了，只是这人间……“
  浑然没有屋内的醉酒模样。
  蒋建国怒了怒嘴，最后只得叹息一声。
  当年那夜蒋老大解散以后，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然后娶妻生子。
  因为怕自己忘记那段属于九爷的往事，所以给自己的长子取名蒋九。
  而蒋九也不负所望，不管是继承自己的绝学五雷掌，还是学习其他本领，无不是一学就会。
  加上早前的走南闯北，更是得了机缘，学会了占命卜运之事，但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学了没用几次，就成了如今的秃顶模样。
  甘秣是如何都不会知道，自觉平凡的他，在蒋九心目中有着何等重要的地位。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将整个大地覆盖。
  独留蒋建国这个昔日的九爷扶着他的儿子蒋九，向着远处的工地走去。
  “小心些，忙完了早点回家。“
  看着蒋建国那年迈的身影，蒋九良久无语，却是终于吐掉了嘴里一直含着的鱼骨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老爷子，放心吧，不会比你早走的。“
  然后，慢悠悠的上了通往塔吊的电梯。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过去。
  距离上次的湘潭之行，又过去一个月了。
  甘秣寒假再次上学之后，张穗似乎是履行了她当初说过的话，从甘秣身边搬离了出去。
  于是，偌大的知源中学，又剩下了甘秣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上课。
  中间也不是没有向甘秣示好，邀请他一起玩耍的同学。
  可很快便被甘秣的怪异性格，推得远远的。
  又是一天午休时间，甘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鼓起勇气地对自己说道。
  “今天……一定可以睡着。“
  是的，甘秣寒假上来之后，再次开启了新的一轮失眠模式。
  只不过这次比之前更严重，之前课间休息和午休，还是能好好的睡上一觉的。
  现在却是不论什么时候，明明困得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可还是睡不着。
  所以这会不管是什么时候见到甘秣，永远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趴在课桌上。
  上课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
  甘秣只好，将几支笔绑在一起撑着下巴，才能让脑袋立起来。
  今天午休一定能好好睡觉，甘秣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如是乎的想。
  “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好多年了……“
  迷迷糊糊的甘秣，有点纳闷。
  这又是哪里？自己不是在睡觉吗？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个红彤彤的溶洞，四处有红色人立般的剥皮小兽出没不说，还有许多看不清面目散发怪味的人，被乌黑发亮的链子锁着走，到处哀嚎冲天。
  “噢，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今天大人让我带你参观一下。“
  甘秣还在发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被身后一个雪白的身影，大力推上了一辆，类似过山车般的座位上，后面乌鸦鸦的拉着好几节车厢的人。
  似乎感受到了甘秣的疑惑，“你后面的那些人，都是下去受罪的，不像你们这些旅游的。“
  依旧没法看到发声的来源，甘秣还想问什么。
  突然嘟的一声，列车开动起来，甘秣就被拉扯着向下方掉去。
  “甘秣…甘秣，你醒醒。“
  甘秣浑身冒汗的从座位惊起。
  却是被张穗从窗外摇起，“张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确实，明明都是午睡时间。
  张穗为啥会在这晃荡呢……还把自己摇醒了。
  张穗扮了个鬼脸，冲着甘秣调皮一笑。
  “你猜我遇见谁了。“
  甘秣这会感觉自己的魂魄，还有一大半卡在了别的地方没出来，有点呕心想吐。
  兴许是元肉一体的原因，晃了晃脑袋，很快便恢复过来。
  “谁呀。“
  张穗从口袋递出一张纸巾，“你先擦汗吧，刚刚我下去的时候，遇到你妈妈了，她在下面等你。
  正好我看到你睡觉的时候，一脸惊恐，浑身红的跟虾米一样，还在冒汗。
  估计你是做噩梦了，然后就把你叫醒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还不快感谢我。“
  甘秣接过纸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起身出门。
  “真是谢谢你，我先去见我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