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萧峰和杨可娜两人这才注意到护士已经拿着一叠单子往这边走来，还离的老远就给抱在一起的两人咳嗽预警了。
  “我们去交费，等会再回来。”萧峰跟没事人似的，面色如常的冰冷。杨可娜则是从头到脚涨红成了一只大螃蟹，被萧峰牵着如同牵着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竟连走路都觉得蹩脚了。
  萧峰步伐看似不急不缓，实则每一步都异常地大，也难怪杨可娜跟起来不舒服，她得用连跑带颠地才跟得上。十几秒的时间，两人转到了楼梯口，终于躲过了护士“目送”的眼神。
  脚步刚一站定，杨可娜清晰地听到萧峰呼出一口长气，于是打趣他道：“哟，原来你也紧张尴尬啊，我还以为你脸皮已经厚到无懈可击了呢！”
  萧峰正想回嘴，突然听到楼梯上人声嘈杂。晚上快十一点了，住院处的楼梯竟这么吵闹，没人管管吗？
  萧峰和杨可娜齐齐向头上瞧去，不久就见几个或穿白大褂或着西装的男男女女走了下来，边走边客套着说些感谢的话。不用想一定是领导了！
  两人都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于是牵着手向楼下走去。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略沙哑的女声：“萧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杨可娜斜眼向萧峰看去，又来一个“偶遇”的。萧峰则是皱起了眉，回看了杨可娜一眼，杨可娜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眼神中的某些不安稳因素。于是也跟着转身向身后的女人看去。
  白色大褂，身材高挑，蓝色的手术帽将头发箍住却一点也不失半分颜色。这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好像一颗水晶，有些冰冷却惹人怜爱。与此同时那女人也在上下打量着杨可娜，渐渐地嘴角的笑容淹没了。垂头片刻，上前说道：“萧峰，这位是你女朋友吧？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萧峰看着杨可娜道：“记得你受伤时的那个林护士长吗？是她妈。林护士长也是我妈的发小。”
  “发小？”杨可娜反问。
  萧峰立即会意解释道：“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虽然对萧峰的介绍不太满意，余秋楠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给杨可娜：“你好！萧峰介绍了这么多都没说我的名字，我叫余秋楠，是名大夫。”杨可娜也礼貌性地伸手，但在靠近的一刹那，她眉头皱了起来，伸出的手也退了回来，表情僵硬地道：“不好意思，我身份尴尬，不方便透露。”
  萧峰闻言也是一愣，她这闹得又是哪一出？不是说好了要调回身份的吗？难道她看出什么了？萧峰这样想着却立刻否定了之前的猜测，她能看出什么，自己跟余秋楠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是关心则乱。
  既然杨可娜这样说了，萧峰绝不会拆她的台，对余秋楠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下次我再去小盈姨家，再打给你一起过去。”余秋楠说完看到杨可娜脚步一顿，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没想到啊，就这么凑巧，今天才拿到的就用上了，还用对了时间！
  杨可娜步伐加快，萧峰明显感觉出了她不对劲，叫了两声居然都不理他，直到杨可娜的手机响起，是杨文里打来的。
  “爸爸，嗯，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你要好好跟妈妈解释啊，务必要安抚住她，我，很快也会回去的。”
  萧峰心里咯噔一跳，他最怕听到这样的话，也最怕见到杨可娜这副样子，就跟那夜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时表现的一模一样，冷淡，疏离，拒人千里。对了，香水，刚刚余秋楠身上好像就有那个味道，虽然被比较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掩盖了不少，但他都闻得出来的，杨可娜怎么可能闻不到？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误会了？
  “好，你关机吧，在飞机上多休息，别工作了，到了那边还有的你忙呢！ok，bye，loveyoutoo！（好的，再见，我也爱你！）”
  杨可娜这边刚挂断电话，萧峰就立刻地绕到她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急忙解释：“娜娜，你闻到了那个什么什么少女系列香水了是吗？”
  杨可娜突然肩膀一震，瞬间挣脱了萧峰的双手，随即又向后跳了一大步，与萧峰拉开了一米远距离。这才冷冷地道：“萧峰，天下没有戳不破的谎言，就好像没有完美的犯罪一样。看来我真正该远离的，真的是你！”
  “娜娜！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呵，也许吧，但我也没有心情听你解释出的谎言，更没意义去给你讲解我对香水成分的了解。”
  “你的意思是你辨别得出她身上的香水跟那天我身上的成分一模一样？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奇怪？你也说那是少女系列，我妈那个岁数用这款确实有些奇怪，但她四月一号才二十六岁，用少女系列也不为过啊！”
  “哈哈哈哈！”杨可娜仰天大笑，眼角竟然有点湿润了，闭了好一会眼才将那些液体全部收拾干净。再次睁眼时，神色变得更加决绝：“我说了，我没心情听你解释出的谎言。萧峰，给彼此留点体面吧。”杨可娜深吸一口气，道：“把单子给我，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不给，说好了我交费的。”
  杨可娜看了他好半天，最终没再说一句，转身离开了。
  “娜娜！娜娜！”萧峰追了过来。
  “你到底交不交费，我要去交费你不让，你倒是去啊！”杨可娜对萧峰吼了起来。
  “好，好，我现在去交费，你等我。不，你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吧。”
  “我是你的犯人吗？我上楼了！”快速转身离开，不给萧峰任何机会触碰到自己。
  萧峰心下懊恼，却也安稳了一些，毕竟杨可娜还是很惦记黄大姐的，她去了病房，那么他还有解释清楚的时间。眼下还是先把治疗费和住院费付了，别再惹怒她了才好。
  当萧峰将费用办理妥当再回到病房时，见到的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杨可娜。
  杨可娜对着没什么力气却疯魔了一般扯去身上管子的黄大姐大声吼叫，声嘶力竭：“我还以为你跟她不一样，你是一个真心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原来你跟她是一样的，一样的冷心冷肺，一样的铁腕狠辣！”
  杨可娜上前一把扯掉了黄大姐费了好大力气都没扯下去的鼻管，“我帮你拿掉了，你满意了，可以等死了！等你死了，这世上就再不会有人关心小鱼是被害的还是被利用的了！原来你所说的爱她都是假的，连她的冤屈都不管了，你这么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去亲眼见证小鱼惨死背后的真相！”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跟小鱼很像，我们都很任性，都不去珍惜身边的人。你说她一个大一的学生，身上带那么多化学爆炸品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去那间酒吧见何青青？她不知道有危险吗？没考虑过她出了事，她相依为命的妈妈要怎么办吗？”杨可娜突然瘫坐在地上，“我也是一样，从来都是自以为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了这里都不知道。从来都没考虑过我父母的安危，倘若我死了，我的爸爸也会痛不欲生的；也许，我的妈妈也会的吧。”
  杨可娜眼神空放到很远，透过窗户注视着没有方向的黑暗，喃喃说道：“她是爱我的吧？她跟你不一样，她长得漂亮，会唱歌，懂音乐，有名望，善交际，所有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夸她的。可是对我却是另一副模样，我不早学东西会挨打，曲子弹到完美才可以吃饭，从有记忆起除了橙汁就没喝过带味道的东西，不可以吃油炸，不可以吃蛋糕，没有游乐园也没有漫画书。她说这是为我好，她是我的妈妈，她不会害我，可是当我被揍的浑身是伤，她从来不许我哭，也从没抱过我！我不止一次问自己，她真的是我的妈妈吗？为什么其他人的妈妈不是这样的？可是我的脸就是她的翻版，不给我一丝可以怀疑的可能！”
  过了好一会，杨可娜才平静下来，黄大姐也安静得躺在那里，没有动一下，甚至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杨可娜站起身，声音里除了有些刚哭过的鼻音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那音质更柔软更惹人怜惜了。
  “黄大姐，我一直渴望自己有个妈妈，在我做错的时候严厉的说教我，而不是体罚我；在我做的好的时候鼓励我，给我一个拥抱，哪怕是竖个拇指也成，让我知道我是她的骄傲。这些直到我认识你以前都是我的美梦，是我睡觉前可以幻想的那一刻的美好。直到你来到了我身边，我隐约感觉到我的美梦似乎成真了，真的有个妈妈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会跟我分享人生经验，会教育我什么不该做，还会为我花心思哄我开心。虽然你不是我的妈妈，但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黄大姐，”杨可娜又泪流满面，却不是刚刚那般义愤填膺和颓然失态，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说道：“小鱼是怎样的孩子您最清楚，她到底是无辜还是犯罪您心里最明白。但只是你明白没有用，得有警方调查出的证据才行！”
  “一开始我只是责备小鱼不懂事，为什么不多想想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可是后来，我的同事找到了小鱼的同学问话，她们说小鱼是个特别节俭的孩子，她一直都在努力找机会赚钱，为的是可以给她的妈妈买辆车，因为她很晚下班的时候走路回家不安全！黄大姐，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扔下你一个人呢？你那么爱她，怎么会让害死她的真正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就这样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