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凝心里本就害怕，这会儿再被父亲这般沉着脸，厉声询问，她吓得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
  她很想否认。
  但一向拙于说谎的她，这会儿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确实得罪了那位未来的王妃！
  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以为就像是父亲和姨娘说的那样，那位安小姐不过是个自小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的土气女人罢了。
  她以为，在这种土气巴拉的女人面前，她会有优势。
  她以为，今日的她即便打扮得光鲜亮丽，也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
  她以为……
  可事实与她以为的完全相反！
  那个女人虽然来自乡下，但她浑身气度非凡。
  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精心装扮，却仍旧美得倾国倾城。
  她还与多宝阁的管事关系极好。
  那些父亲和姨娘告诉她的，全都不靠谱！
  纪凝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当。
  是他们告诉她，那个女人不值一提，不用将她放在心上的。
  可当她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却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父亲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个一向面甜心黑的妹妹，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无知。
  可这一次，纪凝却不想再生气了。
  她平淡地看了纪柔一眼，再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时，目光中已经换上了冷然和淡漠：“所以，父亲是在怪我么？怪我听信了你们的话，当真没将她放在心上？”
  她语气淡淡的，却不难听出话语中的嘲讽。
  她那双一向明亮张扬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深邃起来。
  她并不笨。
  相反，她其实很聪明。
  有些事情，以往她从不愿意多想。可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连亲生的姨娘都不喜欢她，如此算计她，她还有什么必要再去顾及他们的感受呢？
  去特么的让着妹妹！
  她才比这个所谓的妹妹大两个时辰，好么！
  去特么的疼爱！
  不过是在没有触及到利益的时候，才会舍得分出来的那一点点关注罢了。
  她纪凝不稀罕了！
  被女儿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纪匀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仿佛都被暴晒在了阳光下，无所遁形了。
  他下意识地微微侧首：“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父亲不必辩解。”那个一向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我已经不想听了。父亲放心，我会去求安小姐，让她不要牵连到纪府的。”
  她淡淡笑着，笑容看起来很假，仿佛是在哭。
  “你……”纪匀愣了愣，想否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骨子里是自私的。
  若是纪凝能求得安小姐不牵连，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看着他闪烁的目光，纪凝微微敛眸，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着这沉默一点点地化作了平静。
  她缓缓转身，昂着下巴，步履沉稳，却走得格外坚定：“以后，父亲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我自己欠下的债，我自己亲自去还。”
  谁都知道，纪凝这一走，很可能再回来时，便会变作一具尸体。
  可没有人拦着她。
  这条路，贯穿了生死。她一步步向着死亡走去，也一步步将她曾经看重的感情剔出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