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颜笑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很快再次跌入谷底，甚至是一跌再跌。
  不满地盯着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的李灵茹，见她与沈鸿飞毫无芥蒂的轻谈浅笑，纵然已从沈鸿飞口中大致了解了他们彼此间的羁绊，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阵阵酸意。这种陌生的情绪直到李灵茹毫不避嫌一天之内接连四次出现在府中时达到了的顶峰。
  “李姑娘你近来是不是来的太频繁了些？”
  正巧沈鸿飞刚与孙仲商议完工程事项送了他出门，颜笑挡在径自往后院去的李灵茹面前，将满心的不悦分毫不差地表现在脸上。
  李灵茹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是在颜笑的恼火中婉颜一笑：“小女自认并未打扰过夫人，不知夫人怨气何来？”
  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准确无误地展现在颜笑脑中，这一瞬间，她深觉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这种风尘女子量身定做的。
  她倒也不示弱，反而配合着李灵茹的神情还给她一抹嘲讽的笑来：“虽未打扰本夫人，可姑娘十分不知自爱，老是缠着我家夫君，本夫人可是不能坐视不理的，势必要提醒姑娘一下，依着姑娘的身份，还是要多些自知之明的好。”
  李灵茹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面上依旧是习以为常的假笑：“看来瑾哥哥并没有与你说明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李灵茹本意不想与颜笑多做口舌之争，可这话听在颜笑耳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不管你与他有过什么曾经，不过也是年少无知时的懵懂，如今时过境迁，你与他地位悬殊，还是少来往的好。”
  李灵茹终是无法在忽视颜笑的言外之意，却只能徒劳地明知故问一句：“你此话何意？”
  颜笑的讥讽又重三分：“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何苦作践自己多问这一句？”
  李灵茹的脸色一瞬铁青，而后紧紧盯着颜笑，却是不屑扬唇：“世间女子千千万，真不懂瑾哥哥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人为妻？”
  颜笑自然不甘示弱：“他怎么会娶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夫君是人中龙凤，天下无双的人物，而你，不知自爱沦落风尘，早已不是清白之人，有什么资格与我夫君攀旧情？”
  “颜笑，住口！”
  李灵茹正待还口，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如惊雷般响彻耳畔，霎时，她便红了眼眶，倒不是非要在沈鸿飞面前做个样子，只是坚强了太久，这一刻，突然很想放任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在颜笑看来却是她故作姿态，心机深沉，当下鄙夷地冷哼一声，碍于沈鸿飞的面子，没有再说出更不堪的话来。
  可沈鸿飞哪里见过颜笑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十足一个毫无教养的悍妇，走到两人中间，回首瞥见李灵茹强忍泪水的委屈样儿，又见颜笑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沈鸿飞皱了眉头，负手紧紧盯着颜笑：“马上对李姑娘道歉！”
  一向懂得讨巧的颜笑这时候也是来了脾气，一想到连日来沈鸿飞对自己的忽冷忽热，她就好像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委屈，此刻见他居然还厉声命令自己，更觉心塞，倔强地扬了脑袋对上沈鸿飞阴鸷的目光。
  李灵茹眼尖地瞧见沈鸿飞掩覆在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起，手背上更是青筋暴露，足以见他眼下的怒火之盛，可尽管如此，他面对着令他盛怒非常的人，也只是强忍着，仅仅是语气寒了两分。
  “为何出言侮辱她人？”
  “我说的是事实！”颜笑争辩。
  沈鸿飞逼近颜笑两步：“你瞧不上她的出身，可知道她李氏一门为我沈家背负了多少？可知道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只为简单的活下去？难道在你眼中，迫于无奈陷入泥淖之人都是些肮脏龌龊之人，就不配活在这世间？”
  看见颜笑眼中似有闪躲，他顿了一顿，却因着颜笑的闪躲更多怒火，再往前靠近一步，他稍稍倾身，几乎触到了颜笑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温热，可说出的话却令颜笑心底生寒。
  “你在嘲讽她的时候可想过自己？若非你运气好碰见的是你师父，只怕如今的你处境也与她无二，甚至可能比她还不如，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有誓死保护自己清白的底线。”
  一席话说的李灵茹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的妻子说出这种冷情的话，可站在她的角度，他明明很属意他这妻子的啊。
  再看颜笑，她狠狠咬住下嘴角，满眼的难以置信，可偏偏他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就犹如水车转盘一般一遍遍回旋在四周。
  他说，她会不如李灵茹？他说，李灵茹还能誓死保卫自己清白？那么言外之意呢？就是说假若她也沦落至此，必然会以清白谋生？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还是说，从头到尾，他都不屑于她的主动靠近，从一开始，在他眼里，自己对他的追随都只是一厢情愿，那些他曾给她的错觉也不过是他闲暇之余的善意之举罢了？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沈鸿飞瞬时回过理智，慌了心神。
  她，哭了！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很想要抬手替她擦掉不间断的眼泪，明明很想将她拥入怀中，明明很想对她说声抱歉，可为什么双手竟犹如千斤石坠着无法动弹，喉咙口也似火烧过般灼痛的发不出声音来。
  头一次，沈鸿飞意识到了自己的渺茫无助，此刻，好想有人能帮他一把，可同时，他也比以往更清晰地明了自己的心，自此之后，只怕再难说服自己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