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命理
作者:
乐土土土土. 更新:2021-01-09 15:22 字数:3230
急剧扩大的狂风领域以着一种气吞山河般的速度,追逐着男孩的身影,很快便赶上了李二的脚步,顷刻之间,就朝着他的后背压了下去。
骤然袭来的狂风瞬间打破了李二的身体平衡感,令他猛地打了个趔趄,雨水里迸涌的无形力量,更是化作了一只巨掌,用力地推搡了一下这个倒霉孩子的后背,使得他整个身子与地面折成一个微小的角度,不可阻挡地往前倾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
见鬼!
倒霉孩子在心里暗暗骂娘。
折角的度数越发地缩小,情急之下,他一下把兰朵高举过顶,下巴顺势再度猛地朝前倾去,直到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
积水搅动沙子,啪的一声响,湿漉漉地糊满了李二的脸,他到底还是扑街了,摔了个迟来的狗吃屎。
这就跟欠下的债似的,之前有大叔的出手保护他,代替他扑了个大街,让他免遭于难的同时,也欠下了一笔难以述说的账。
人们通常会把这笔账称之为,命理。
但是,现在大叔倒下了,大姐头也倒下了,如果他要想保护他们,就只有自己去扑街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而现在,就是他归还的时候。
他仔细地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真没有不扑街的理由,想着想着,忽然就觉得沙子摩擦下巴的感觉,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疼。
继而在想,他又想到了自己特别的止痛原理,不禁愣愣地傻笑出声,像是暂时忘掉了身体被榨空的疲惫。
这一夜委实太过于不同寻常了,不断辗转的剧情,从未断续过的战斗,以及各种突发不定的状况,一件又一件地套过来,就像一条条索命的绳套,准确地圈在他的脖子上,勒得死死的,令他喘不过气来,深陷于困顿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就像是在做着一场漫长的噩梦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这场噩梦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头顶的少女,发现自家老大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满脸庆幸。
仿佛他手里举着的,不是一位温软耐摔的女孩,而是一件精美易碎的陶艺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如果说少女是世间上最美的一件工艺品,那么他就是世间上最傻的一具雕像了。
两个极端,措不及防地集合在一起,莫名地萌生出一种懵懂懵懂的美和天真,就像孩子般纯洁的心。
...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白色的水花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雾四散而去,融成白茫茫一片,李二呆呆地趴倒了在地面上,愣愣地望着眼前那片梦幻般的迷离水雾,他还在想,想着另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把兰朵放下,再爬起来,还是举着她,学着蚯蚓似的爬行,依靠地面的摩擦阻力,弓起腰杆,然后再艰难地支起身子。
很快,问题有了答案。
沓沓沓的声音忽然从水雾深处传来,那是脚板踩在水面上时发出的清脆响声,频率不是很高,音调放得很缓,就像一场歌舞演出前的轻缓节拍。
渐渐地,一双裹满砂石的布鞋出现了在李二的眼前,李二认得出这双鞋子,这是扇子的布鞋,常年不换,他一直热衷这个款式,似乎是它的死忠粉。
布鞋的上方,浸满了雨水的衣摆沉重地坠落下来,紧紧地贴在读书人的腿上,随着他的大腿肌肉微微地颤抖着。
布鞋的后方,颤颤悠悠地拖着两条粗壮的毛腿,那是琅轩的腿,跟衣摆一样,无力地垂了下来,被扇子拖行在哗啦啦的水面上,划出一条浅显又短暂的水道。
破碎的布料散乱地贴在琅轩的大腿表面上,恰好遮蔽了那处儿童不宜的部位,勉勉强强拼凑出一条裤子该有的形状。
看得出来,扇子的情况也不太好过,他每一步路都走得格外的吃力,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硬是足足耗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才走到李二的面前,仿佛每一分钟都被他掰开成两半来使用,前三十秒用来抬腿,后三十秒用来缓气。
等到李二举得手都要发麻了,扇子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卸下了扛在肩膀上的男人,小心地将他平放在淌满积水的沙地上,就像一位无能为力的郎中摆弄着一位无药可救的病人那样。
然后,他站直了腰杆,前行的脚步顿了顿,像是在深呼吸,舒缓压力,又像是在酝酿感情。
片刻以后,他再度向前,缓缓地踏步,绷直的小腿不再颤抖,身姿就像军人一样挺拔,脚步坚定地行进,像是要去参加某场盛大的仪式。
飘摇的风雨中,他沉稳地伸出手,瘦削地手臂穿过纷繁的雨丝,来到了李二的头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位昏睡中的少女,就像祭礼上的神圣交接。
“呆子,”他缓缓地松了口气,看向躺在地面上的李二,“你还能起来么?”
李二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走吧。”
扇子抬头看了眼凌乱的狂风,轻声说,如释负重。
李二又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扇子,似乎还要留着力气去做更重要的事情。此刻,他的身体一阵亏空,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跟扇子讲话了。
现在轮到他去救他的大叔了。
啪嗒的划水声,一下接一下地响起,浑身裹满沙子的男孩,扒拉开双肘,跟条要死的蚯蚓那样,艰难地爬到了平躺在沙地上的男人身边。
他颤颤巍巍地抓起男人的胳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慢慢地支起身子,和男人一共,站在这苍茫的风雨里。
没有回头,李二背着他的大叔,默默地走了。
扇子抱着少女,紧跟在后头。
水雾莽莽,风雨缥缈,朦胧的白色中,四个独立的人,两道相连的影,慢慢消失在迷茫的烟雨里。
杀猪小队,就此退出了这场战斗。
....
他们淡墨般的背影逐渐归隐于雾色之间,然而,此时此刻,地处于他们身后的那片狂风领域的中心,男人们激烈的对抗却仍旧在持续地进行着。
这场连夜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们各自执着火与剑,飞速地对碰、分开,就像两条频繁地相交、匆匆地错开的致命曲线,纠缠地掠过大地,激起大树一般高大的连绵水浪。
古老深邃的剑意、热烈至极的杀机,交混在一起,仿佛是要在这片积满流水的沙地上,勾画出一幅大气宏伟的神鬼画卷,烙印在地表之上,令今世的人难忘,后世的人瞻仰。
如果,还存在后世的话。
少年澎湃的怒吼声响彻天际,炸开的声线肆意发散着火热的战意,犹如燃烧的狂龙直冲云霄,又如万丈的狂雷翻滚齐落,爆发出撕裂苍穹般的雷霆咆哮!
男人则沉默不语,手里的长剑狂舞在周遭,犹如一道狂野的疾风环绕在他的身边,风扫落叶,神斩恶鬼!
穿过无边的剑影,可以看到男人凝神的双眼,漆黑如墨,浑圆的眼珠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
或者说,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斩切,斩切所有的有,分割虚无的无。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剑术的洪流里,一斩一切,一起一落,每一招每一式都如那天外飞逝的流星,飞速地冲过,撕破天空,在坚硬的夜幕里,留下转瞬即逝的刻痕,那是剑意斩过宇宙的痕迹。
无数招剑术,行云流水地连贯在一起,无形无色之间,男人把单纯的挥剑演练成了一曲恢弘的流星之舞。
他仅仅只用了一把剑,就完美地演绎出了一场绚烂的流星雨。
狂龙怒吼着撞向天外陨石,奔涌的雷霆同样割开了天空,冲向飞逝的流星,雷光划过的惨白背景里,两股浩瀚的气势再一次相冲而过。
可怖的能量波点,轰然爆破,震起万千幻影,森罗万象。
冥冥之中,仿佛可以看到,狂龙夭矫,流星闪耀,奔雷不止,它们的声音交替在一起,就像一首歌颂末日的轰鸣曲。
可怖能量没有立即散尽,仍旧在无声地荡漾着,灰暗的沉云摇摇欲坠,惨白色的电光急促地闪烁,滚滚的低吼声,就像天空发出的垂死哀鸣。
沉云黯淡,就像死了一样的沉静,仿佛随时要带着整片天空一同掉下来。
漫长的的静默里,天地一片沉重,似乎风都要安定了下来,唯独这场无穷无尽的大雨仍旧在哗哗地下,下个不停,仿佛永无止境。
两人第无数次激烈的交锋之后,忽然换来了一阵短暂的、瞬息的...死寂。
就像大戏开场之前,灯光熄灭的舞台矗立黑暗之中,宁静而沉默。
好戏,马上要登场了。
下一刻,轰烈的金属对冲声,骤然间响起,撕碎了黑色的静寂,汹涌如狂潮,不可阻挡地涌向四方!
同时,暴烈的冲击,瞬息间卷起了刀光剑影般的狂风,割面而来,剑光与黑火,绽露在狂烈的风里,急剧地对撞,缠绕,暴起一条黑白相隔的冲天之柱,陡直相冲,直撞云霄!
战意高昂的两人,再度错开、对撞,激射出的火光与清啸,像是潋滟的水光,又像高燃的烈火,违乎常理地燃烧着同等量的热烈。
灼热的杀机如芒,刺目而明亮。
他们到底还是撞开了那片悬浮的乌云。
乌黑的沉云,砰然破散,夜空之上,金色的繁星密布,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