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道
作者:乐土土土土.      更新:2021-01-09 15:22      字数:3334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什么是道?
  是路么?还是某样固存在人心里的执着?
  一个人的一生到底要走过多少条路,闯过多少个关卡,迈过多少扇门,才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道?
  从生路走成了死路,又从死路硬冲出生路,循环无尽,轮回不止,直到最后倒在了最后那条实在冲不破的死路上。
  难道说,这就是生命的意义么?
  剑又是什么?
  是铁么?是钢么?还是某种锐不可挡的意志?
  那么,两者相结合起来的“剑道”,那又是什么?是一条钢铁铸造的大路么?还是一条越走越窄,越走越黑的断头路?
  怎么到了最后,好像就只剩下了寂寞和孤苦陪伴着我,这哥俩一左一右,押着我一步一步走,蹒跚地前行,就像黑白的两个无常。
  是我走错路了么?还是老师您说错了?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道’,有的只是权力和力量,以及无穷无尽的孤独,它们就像是洞彻人心的魔鬼,稍不觉神,就会令你沉沦,难以自拔,渴望解脱。
  执拗于此,真的好么?这样走下去,真的会有答案么?关于“人生”的这道问答题,它怎么会那么难啊?
  连老师您最聪明的学生都无从下手。
  或许,终有一天,我找到了答案,也得道了,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清晰明了,即便是马上就要面临死亡,也都无有遗憾了。
  所谓,朝闻道而夕死足矣,就是这么个道理么?
  如果说,我的剑是一首歌的话,那么,我又该把这首歌唱给谁听,告诉那个听歌的人,这就是‘风之绝息’,也就是本大爷的...一生!
  ...
  “小王八蛋!”男人死死地搂过了扑空的男孩,横飞在空中,厉声大吼,“等一下落地,叔数三声,数完三声,你就快跑!”
  他的吼声很大,很暴,脸上填满了惊恐未定的神情,就像荒原上的一团胡乱燃烧的野火,盲目地乱流着,奔涌着燥热和狂乱,就如一幅色彩斑驳,线条奔放,画面参差的抽象画。
  大火压境,心急如火缭,瞬间焚尽了琅轩内心中所有的镇定。
  伤势仍在蔓延,身体的修复机制仿佛已经彻底告废,喷涌的鲜血止不住地溢出伤口,大片大片的血水不断地从他的身体各处流出,凝集成线,就像一道道狰狞的刻纹,展现着一种错落的原始狂野之美。
  他怒瞪着死白的双眼,腥红欲滴的血色渲染在眼白里,显得粗大而狰狞,潮湿的眼眶边缘,也有着血液在缓缓地渗出,就像两颗滴着血的血珠。
  足以瞬间毁灭一个普通人的痛意在他的头里狂舞着尖啸,可他却无视掉这股撕裂般的疼痛,极力地维持神志的清明,仿佛是要耗尽了力气去调动视觉神经,试图定焦怀里这个愚蠢的小王八蛋。
  迷离的画面渐渐清晰,他的目光锁定很死,片刻不离地盯紧怀里的男孩,带着严厉,带着愤怒,带着...柔软。
  小王八蛋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来还好,来了只会令老子分心,越帮越忙,挂得更快!你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来救人,你这他妈的分明是来陷害老子!
  男人在心里暴躁地大喊,却没有说出口,似乎是不忍心。
  “可是,大叔,”李二愣愣地说,“我要是跑了,你就会死的啊。”
  他把话说得很呆板,似乎是呆住了,全然不了解此刻的状况,甚至还透露着一种期待和男人并肩作战的热烈情怀,眼里泛着微微的光泽,那是燃烧的斗志。
  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
  望着这张傻子似的小白脸,琅轩也愣住了,心里翻滚的气话,忽然就平寂了下去,不闹腾了,就如一湖温凉的静水。
  他对上了小王八蛋的眼,那是一双澄澈的眼睛,没有杂质,没有纤尘,没有心机,也没有恶意,就像一面...平滑的镜子,直照到了他的本心。
  男人麻木已久的心底忽然又溅起了一丝微妙的波痕,脑子里浮现出那么一片刻的失神,一道空灵的鸿光浮光掠影般地划过,他心中明了,像是找到了什么。
  苦苦寻觅了许久,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唱歌给他听,并且愿意听他唱歌的白痴。他想把他的剑道告诉这个白痴,豪气地跟这个白痴说,男人的剑,是应该这样挥的!男人的出场,也是应该带上背景音乐的!
  “喂,小白痴,”男人闭上眼,深沉地一笑,嘴里在酝酿些什么意味深长的话,诸如“爷傲奈我何”之类的中二对白,好将他此刻的神勇无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进而告诉小白痴,不必担心。
  然而,就在男人还在煞费苦心的时候,那道森冷的黑炎再次无声地逼近了,毫无征兆,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陡然惊起的突袭。
  那个少年的本质就是一条残忍的毒蛇,没有想过轻易放过这只即将到手的猎物。在重伤琅轩过后,他并没有选择即刻的追击,反而蛰伏在暗处,静默地等待着下一次猎杀时机的来临。
  其实,他大可以干脆利落地给予男人致命的一击,轻而易举地结果这位通天境修行者的性命,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做,似乎是因为某种变态的理由。
  悬挂在少年脸上那双病态般苍白的眸子里,闪烁着狰狞、残忍的光芒,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蹂躏猎物的快感,看着手下的猎物一点一点地挣扎死去,他似乎可以从此获得一种无上的快感,令他痛快得想要狂笑出声。
  这种缓慢地陷入绝望的泥潭里、缓慢地死去的血腥景象,对于他来说,就如同那迷离梦幻的艺术画,而他,则是这幅画的画师,一位描绘着、享受着死亡与毁灭的疯狂艺术家。
  呼的一声破裂的快响,少年的身姿凸显在飞逝的火影里,犹如旋风般张扬,强而凌厉的一记扫腿猛地破开风沙,以着一种冲破音波般的速度,超越了三百四十米每秒的极限速度,怒吼着冲向下一个极限速度!
  他大脚踢起,势若狂龙般地掠向男人无畏的光头!
  下一刻,少年的扫腿迎着男人的光头撞了上去,仿佛只用了一瞬之间,他便从一位疯狂的艺术家转变成了一位疯狂的运动健将。
  那就是一位驰骋在绿茵场上的前锋,狂奔在球队进攻的第一线,趁势发力,对准那颗翻滚的圆球,踢出一发漂亮的抽射!
  如果阿宅的意识还在线的话,肯定会不假思索地联想到了一个叫做“猛虎射门”的招式,这是他以前在一部名为《足球小将》的日本动画片里看到过的。
  动画片里面,那位名叫“日向小次郎”的少年是人气超高的几个配角之一,往往都能在至关重要的局势里,抢到了控球权,然后,一猛子冲出对手的包围圈,猛地一抬腿,背景音乐便会瞬息间紧随着奏起!
  此时此刻,黑色的背景画面里便会出现一只震怒的老虎图像,少年穿着拉长白色球袜威风凛凛地站在老虎的身前,摆出拉风的射球姿势,精壮的小腿悍然落下,狂烈的旋风随之飞舞在广阔的绿茵场上,风声急迫,猛虎怒吼!
  可以想象,当年阿宅放学后,回家蹲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时候,藏在他身体里的这个阴险的家伙,估计也没少看。
  必杀技,猛虎射门!
  胜利的哨声几乎在球离脚的那一刻吹起,狂潮般的劲道毫无保留地作用在男人的脑袋上,瞬间击碎了环绕在光头周遭的狂风,激起的砂石就如同那被射手一脚踢飞的草皮,翻飞在圆球的四周。
  猛烈的轰声伴随着尘嚣激起,彷徨中,这又像百米赛跑预备开始之际,裁判朝天鸣起的一枪,硝烟弥漫。
  男人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男孩,在这即将倒射冲刺触发前的最后一霎那。
  紧接着,一道爆裂的破空声猛然震起,仿佛是那些脚穿着钉鞋的运动健将们已然闻声起步了,细密的钢钉瞬间拔离胶质的跑道,重叠的脚步声,烈烈在耳,一时间,尘土飞扬。
  男人的头颅骤然昂起,刀一样的风流刮擦过他的脸庞,隐隐传来一丝丝轻微的、恐怖的咔擦声,似乎是骨头断掉的声音,又像是灵魂断裂的声音。
  下一刻,他悍然飞出,就像一颗系挂着裹尸布的铅球,横冲在莽莽的沙暴里,巨大无比的冲击力令他无视掉雨水与飞沙的阻力,带着死亡的意志,冲撞在万物之间的力场里,纵横在天地之间,仿佛是要借此破开这座天地的囚笼,超脱出物理的范畴,窥见宇宙之外的大道。
  用死亡作为代价。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之前的战斗早已令他伤痕累累,体力掏空,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涌现出一种无止境的疲惫。
  简直是他妈的...累得要死了。
  而这一击猝然间发出的杀招,看起来,来得又是那么的合时,就像是一场命中安排好的葬礼,在他最虚弱的时间里,结果了他,让他无有遗憾地离开这座人世。
  他虽然没有找到答案,但他还是找了要听歌的人,虽然,到底没唱出来。
  不过...也还好啦。
  终于....终于要完了么?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紧了怀里的男孩,歇力地睁开眼皮,看着这片天旋地转的空间,无力地想,心里放空,漂泊的灵魂仿佛随时要重归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