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真真假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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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1-01-08 02:25 字数:3918
掌门更替,前景未明,众弟子多少有些忐忑,但见凤雏如此宽仁,大生好感。两个执法弟子上前,架起曹云星去了。喧嚣一过,大厅内依旧结缠白素,曹海盛的尸体置于其间,颇有些扎眼。
花如何微觉厌恶,就想命人撤去灵堂。舒云天知其想法,轻轻摇头,低声道:“如妹,死者为大,别再追究了。”花如何对曹家父子,直欲挫骨扬灰,不过尊重他的意愿,便打消此念。
舒云天保留了大厅,为曹海盛停尸七日,再行入殓,另寻了一间殿堂,与众长老议事。他以前在山门时,沉心练武,不问外务,可多年来历经大难,已明人情练达,大别于昔。
众长老不时语出试探,问他怎生打理门派,想听听他见识如何。舒云天思索而后答,所言未必全妥,但谈吐流畅,条理清晰,不复当初那个内向寡言的少年。众长老称奇之余,顾虑不存,都愿意辅佐他。
花如何心知自己干预太多,有损凤雏掌门威信,没去打扰他们,带着徒弟和风倦月,由姬龙峰引路,往玉皇牢审问曹云星。曹云星经此大变,神志不清,满嘴疯话,时笑时哭,什么都问不出来。
花如何只好退出牢房,命姬龙峰严加看管。她沿湖散步,见许清浊、风倦月在侧依偎细谈,心中忽然一阵激动:“我和云天并非兄妹,从今往后,也能和他们一样,你情我爱,无人能阻。”
可凤雏真正的身世,仍是令她颇为在意,不敢造次。议事到晚,舒云天略用饭食,在弟子引领下,往掌门居室行去。行至院前,见花如何俏立檐下,仿佛新妻望夫,目光里满含柔情。
他白天听闻真相,还没震惊多久,就接任了掌门,和长老们酣议半日,腾不出多余念头。此时,他始才会意过来,暗叫:“我和如妹之间,再无那层阻隔了!”突然疲惫尽扫,加快走了过去。
两人携手入屋,沿榻坐下,相视一眼,均觉面上发烫,移开目光。隔了一会儿,花如何才轻声道:“云天,你们议得还顺利么?”舒云天含笑道:“我以前不知,长老们这么健谈。”
花如何道:“曹云星得位不正,自己心虚,为此疏远长老,任用新人,大会上他带去的,便都是后辈。这些长老憋屈久了,你须多亲近他们,委以重任。他们自会死心塌地,替你管好门派。”
舒云天微笑道:“我记得了。”忽地一转话头,道:“我向长老们询问了身世,他们虽未有闻,都答应会帮我查明。”花如何脸色一红,道:“是么?等查清楚了,咱们便可......”
窗外轻风送进,桌上灯影吹斜。这一年来,两人在花苑时,虽然朝夕相处,均以兄妹自持,纵然胸中爱慕,苦苦不能倾倒。此刻场景类似,身份却又变了,对望凝视,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舒云天瞧花如何面庞,映在曳曳烛光下,神情含羞,娇媚可爱,只想立即抱紧了她,热烈地亲吻她的额头、面颊、嘴唇。但身世之谜,毕竟还未全揭,唯有按捺情欲。纵无逾越,仍是一夜缠绵,低语到天明。
过了四五日,秦岭派上下整顿,重焕新貌。舒云天缺欠掌事经验,但得花如何在旁指点,种种决策,都堪得体。许清浊无事可做,有时和姬龙峰切磋武艺,有时带着风倦月满山乱逛。
这天清早,舒云天正在阅览卷宗,花如何替他绾发,忽听居室外有人道:“云鹤求见掌门师兄。”舒云天道:“请进。”孙云鹤推门而入,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瞧花如何也在,又道:“见过花盟主!”
舒云天道:“不必多礼,师弟找我什么事?”孙云鹤道:“听闻掌门师兄托长老们探查身世,云鹤恰有线索,特来禀明。”花如何闻言一怔,忙问:“什么线索?”
孙云鹤躬身道:“禀盟主,孙某得知曹家父子不端后,多次窃听他们对话,想要搜集证据,以图揭发奸人。曾闻他们不止一次,提到什么‘华阴县、舒家村’,或与掌门师兄身世有关。”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旧布,恭恭敬敬呈上,道:“前日曹云星伏法,我去他以前办事的书房搜寻,在桌子夹层里找到这张地图。”花如何接过一看,地图所绘乃陕南地带,华阴县的附近,用红笔圈出一小块,标记着个“舒”字。
花如何奇道:“云天,你姓舒,原是随你太师父舒月圣。怎地倒真有个舒家村了?”孙云鹤道:“花盟主,掌门师兄,不妨派人前去打听,一查便知。”花如何道:“不,我和云天亲自走一趟。”
舒云天会意,道:“师弟,我不在时,且烦你和龙峰相助众长老,管理约束同门。”孙云鹤道:“责无旁贷!”行礼退出居室。两人急于求得真相,当即离山,奔赴华阴,许清浊、风倦月闲来无事,自是陪同。
地图标记清晰,寻路不难。没过半日,四人便找到了舒家村,乃是一座不起眼的村落。方圆十里,并无其他村镇,有一股与世隔绝之感。村子也小,仅十来户人家。各家院落以篱笆相隔,种着些瓜果,略显冷清。
几个村民正蹲在村口闲聊,听舒云天道述来意,忙叫:“村长!”当中较大的屋子里,走出一个老者,听闻来龙去脉,叹道:“没想到三郎的后人,还有一日会造访咱们村子。哎,你们随我来。”
他带四人来到最偏僻的一座小院,推开屋门,里面空荡荡,角落都是蛛网,堂间木桌的墙上,供着一幅男人画像,与舒云天相貌极像,两者的相似处,又与剑仙、凤雏二人的相似不太一样。
那老者说,画中之人名叫舒三郎,是村子唯一一个读书人,家人死的早。舒三郎一次离乡赶考,音讯全无,却再也未归。直到三十多年前,有一位仙长驾临,带来一婴孩,说是云游途中所救。
婴孩的父亲,正是舒三郎,他科举未中,在外娶妻生子,原想回村子定居,哪知遭遇大祸,被狼群袭击,妻子丧命,自己逃脱不得,便把儿子连同襁褓,挂在树上,使其幸免于难。
那仙长发现舒三郎时,他只剩下一口气,便托付仙长,把孩子交给村人抚养。哪知陕南正逢饥荒,村人自身难保,四处逃荒,哪有余力再养孩子?那仙长思忖再三,说他也姓舒,与此子极有缘分,便把婴孩带去了。
婴孩挂树,为狼群觊觎之事,舒云天从曹家父子口中曾闻。而秦岭派上下,无人知此隐秘,不料这村长所言,竟也与其一致,想来并无虚假。只不过,曹海盛为了欺人,把此事挪到了“花君子”夫妇身上。
舒云天默然思索,半晌问道:“那位仙长名叫什么?”那老者道:“我那时年轻腼腆,望见他气度谈吐,不敢叨扰。但听长辈都称他‘月圣公’,是在太乙山修行的得道仙长。”
花如何又问舒月圣和婴孩到村年月,老者说了,也都与二人所知吻合。舒云天再无怀疑,盯着画像不语。那老者道:“老朽一瞧你,便知你是三郎的孩子。哎,他是个顶聪明的儿郎,读书又勤快......”
他念念叨叨,说了一阵,奈何年代久远,与舒三郎交情不深,实在找不出别的话,又带着四人转到屋后,指着一块墓碑,道:“三郎和他老婆合葬在此。听月圣公说,他们尸体让狼糟蹋了,便被他火化,葬的乃是骨灰,”
舒云天望见那碑上两列文字,左边刻的是“舒三郎”,右边则是“无名氏”,正乃舒月圣笔迹。想来太师父仓促之间,没能问到母亲姓名,不禁暗觉难过,在墓前磕了九个头。
舒云天又向村中余者,询问父亲往事,却听说舒三郎一心想考功名,孤僻自读,与村人极少来往。问来问去,这些人大多都只回答“聪敏、好学、相貌堂堂”之类。
花如何暗想:“云天之父也是聪明过人,沉浸学问,不喜打交道,父子相像得很。”舒云天瞧村人态度稍冷,心知他们与己情分寡淡,远不比舒月圣抚育之恩,再三谢过了,又向墓碑九拜,告辞而归。
刚回山门,有一人守在院中,见他们来了,忙上前道:“花盟主!少盟主!”花如何见是同盟信使,“穿林虎”关迅,问他来到此处,禀报何事。关迅道:“向天啸派人给咱们送来了信!”
花如何一怔,问道:“他信里说了什么?”关迅道:“他说想与几位盟主会一会,请花盟主划下地点。”花如何道:“他是听说他女儿在咱们手上,着急了吧?向子莺现在何处?”
关迅道:“她和马副盟主,还有几位姑娘在一起,这段日子在湖北各镇游玩,但马副盟主把她看得牢牢的,绝无私放之意。”花如何并不惊讶,暗想:“刀魁也想找她父亲算账,岂会放了人质?”
她想了一会儿,道:“关师傅,劳你走一趟,告知刀魁,让他带着向子莺,到来秦岭派。”关迅点头道:“属下记得了。”又问:“向天啸那边该怎么办?须差人答复么?”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过不必差人了。你去知会俞军师,请他在江湖上放出话来:下月初一,凤雏做东,联同拳神、枪王、刀魁、剑仙、竹女,诚邀周天教主驾临秦岭派,共研武学。”
关迅浑身一震,抱拳道:“是!遵命!”行礼而退,转身下山。许清浊奇道:“师父,你想请君入瓮,就此诛杀周天老魔?”花如何点了点头,风倦月道:“向天啸老奸巨猾,会老老实实来吗?”
花如何道:“向天啸想要称霸武林,可他今为众所不容,向家更遭灭门,手下势力微薄。以他野心执着,岂甘余生躲藏,直至老死?他自要借周天教主之力,奋力一搏。”
舒云天道:“所以,你给他这个机会,堂堂正正决战一场。他若一举杀了你们,再无人可抗,便可问鼎武林至尊。”花如何道:“正是,比起营救女儿,此事当令他更为看重。”
许清浊道:“周天教主外有‘天地万古钟’,内有‘琉璃丹身’,堪称无敌。在向天啸眼里,恐怕天下高手一起上了,也不是此人对手。”花如何忽问:“清浊,你害怕与他交手么?”
许清浊摇头道:“若是害怕,压根不必战了。”花如何微笑道:“看来是我多此一问。”眺望天边浮云,冷然道:“集我五人之力,还拿不下此魔头,这个武林,送给向天啸就是了。”
三日之后,莫忘竹接了消息,率领一众好手,来到秦岭派,筹备初一迎敌等事。她好几日未见凤雏,听闻心上人做了掌门,甚是高兴,与群雄见过秦岭派众人后,迫不及待去找舒云天道喜。
来到殿后崖边,却见舒云天、花如何并肩而立,面上神情复杂,隐含不忍。她没来头心中一沉,放缓了步伐,走至两人跟前。花如何叹道:“云天,你们聊聊吧,我去见一见盟友。”
走出数步,收起耳力,舒莫二人言语,化为朦胧的风吟,一点也听不清了。这三日,剑仙凤雏旧情复燃,甜蜜无尽,可一想到这单纯善良的少女,均是心如绞痛:就在她美梦将要成真的那一刻,等待她的,是残酷的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