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家眷什么时候押送去往边境？”
  “就在五日后。”
  五日的时间也是一晃而过。
  流放涉案家眷的那一日，京城百姓有一个算一个的出了门，站在城门口瞧着望着。
  这些家眷可真不少，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得几百人，哪一个官员不是老婆孩子姨娘一大堆？
  原本人上人的他们，成了能够被百姓指指点点的存在。
  这一日，夏婉柔没有去凑热闹，因为她被勒令窝在雅阁小筑之中，慕青和慕岚外带着陌离终于确定了原本待在林家的毒医出逃，如今不知道在京城哪个隐秘的角落里晃荡。
  “城门不是封了吗？毒医应该出不去才是。”
  “确实出不去，人又不在林家，指不定窝在哪里呢，你去外面不安全。”
  蓝书遗如此安慰差点炸毛了的夏婉柔。
  他算是发现了，自从怀孕之后，自家夫人这情绪莫名有点失控，最近更像是点了小炮仗一样。
  但没办法，只能哄着。
  然而......这小炮仗还是有点炸。
  “所以，毒医窝着，活该我也窝着？”
  唯一不同的是，毒医指不定窝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而她必须就窝在雅阁小筑里。
  糟心。
  夏婉柔仗着有人宠有人伤，十分不满的发泄了她被扰得乱糟糟的暴脾气。
  蓝书遗惊奇的打量她，“你不是一向能坐的住吗，用你那话怎么说来着......宅？”
  “不，我现在不想宅。”
  “......”
  对方叹了口气，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右手轻抚给她顺毛。
  “乖，咱不闹，等毒医抓住了，我就天天带你出去玩。”
  “你还说过要带我走遍大陌来着。”
  夏婉柔蹬鼻子上脸，趁机提要求。
  “对对对，可那得等你把小家伙生下来以后。”
  总不能大着肚子去。
  夏婉柔哼哼唧唧了半晌，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当她陷入熟睡之后，蓝书遗将人小心的抱到了床上，望着眼前平静的容颜低笑。
  “这是瞧着别人都忙着，心里着急了？”
  ***
  过了两日，推掉了所有来拜访的帖子，独自在雅阁小筑绘画的夏婉柔，再次接到了一个消息。
  “林侧妃薨了？”
  “嗯，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毒医走后彻底垮了，这两日又变天......”
  懂了。
  夏婉柔沉默了半晌，本着‘此事已了结’的认知，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不过有些时候，当你觉得事情已经了结，往往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夏婉柔在沉寂了三四天之后，不得不去了刑部天牢。
  陌倾画要见她。
  自从入狱之后，据说这位前公主一句话都没说，唯独这几日想见夏婉柔一面。
  这一次是蓝书遗陪着去的，不过碍于里面那位他不甚熟悉，就在外面等着了。
  当夏婉柔再次见到这位姨妈的时候，陌倾画神情落魄，安安静静的站在豪华的牢房之中，脊背挺直，即便是身上没有属于列国皇贵妃的那些头饰，也让她撑出了一国公主的架势。
  “你终于来了。”
  “听说你想见我。”
  关押皇族的豪华牢房和外面的完全不一样，可谓是样样都有，配置和外面京城的普通百姓家一般无二了。
  夏婉柔拉开牢房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陌倾画微微惊讶的看了她半晌，“你和你母亲......一点都不像。”
  “恕我直言，除了您，外面见过母亲和我的人，都说我们挺像的。”
  这话真不是假的，夏婉柔的五官有四五分是像长公主的，完美继承了长公主和夏红枫的优点，容貌更盛陌倾城。
  对方摇了摇头，“美人不是单单要看脸的。”
  “嗤——您是在告诉我，您之所以得到列皇的宠爱，跟这张脸毫无半点关系？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天下人皆知，列皇是个喜色的，后宫更是佳丽无数。
  陌倾画僵了僵，眼神之中全是打量。
  “你......”
  “我和您认识的，和您认为的不太一样？”
  “是。”
  原本想要掌握话语权的她，在第一句就失了先机，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夏婉柔。
  后者也不跟她废话，“说吧，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给对方提了个醒，理智瞬间回笼。
  “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和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您是打算招认和朝臣官员之间那不可不说的裙带关系呢，还是想说和窦勇之间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放肆！”
  陌倾画脸色变得通红，就算她再怎么离经叛道，被一个小辈这么不客气的指出，脸皮难免发热。
  “放肆？您在人家后院乱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两个字？大陌皇室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那日你竟然也在？！”
  夏婉柔一说这话，她便联想到上次回大陌时自己做过的事。
  “不仅我，皇家暗卫都在，您的风流韵事已经传尽了。”
  夏婉柔啧啧了两声，顺便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全身。
  “......”
  陌倾画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脸色顿时爆红。
  待沉默了半晌，看向她的眼神无限复杂。
  “制作精盐的方子，是你提供的吧，文渊先生？”
  夏婉柔挑眉，“怎么，您这是打算摊牌了？”
  她早知道陌倾画的人脉通天地，没想到竟然连这些事情都查得到。
  精盐制作也就罢了，原本那边驻扎的就是禁卫军，既然首领能够叛变，查到她头上是迟早的事。
  可是文渊先生......
  夏婉柔眼神微眯，深思起来，难不成是因为毛掌柜往京郊跑的太勤？
  “我只是没想到，没有了姐姐和夏将军，你竟然也能走到这地步。”
  陌倾画眼神复杂，她以为没有了父母的庇护，姐姐的这位孤女会活成个小可怜，孤独又无助，即便是皇兄对她有几分喜爱之意，也会成为他手中联姻的工具。
  哪里能想到，她会自己博出一片天，而且还是能够引起各方动乱的一片天。
  “所以说，这就是您小瞧人的代价，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
  陌倾画第一次遇上这么嘴欠的人，一时之间难以招架，眼神除了复杂还有惊愕。
  “别这么惊讶，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您找我过来就是拉家常的？咱们之间的情分应该还没到那份上。”
  “......”
  陌倾画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你都知道我做过的事？”
  这话，是用了笃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夏婉柔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承认了。
  后者顿感一阵寒气升起来，将她整个人都浇得透心凉，“既然知道我就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你难道就不恨我？”
  “恨？皇贵妃麻烦瞧瞧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够落魄吗？唯一的儿子成了一个废人，就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自己又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以为是谁的手笔？”
  纵然，这里面不乏是她自己太作导致，但大部分都有她和蓝书遗插手。
  对方一阵，眼神含着几分惊惧和恨意。
  “果然是你！我的皇儿......他到底得罪了你什么？！”
  终于见到对方歇斯底里的样子，夏婉柔笑了。
  “皇贵妃终于不用保持您的雍容态度了？现在这样子才对嘛，有点阶下囚的样子了。”
  “你！”
  陌倾画被她不客气的话激得上下起伏，原本想要揭开真相的计划彻底被打乱，反而惹的自己一身怒气。
  彻底失了控。
  她就不应该让这臭丫头活下来！
  “我什么？您老人家竟然还有脸问他得罪了我什么？他没得罪我啊，得罪我的是您，一直都是您，父债子偿，就是这么个道理。”
  夏婉柔起身，慢慢朝着她走去。
  “皇贵妃，现在的感受不太好吧？”
  “你，你根本不是夏婉柔，陌倾城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
  倒也不必这么说，挺心虚的。
  “皇贵妃现在连直视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夏婉柔嘲讽一笑，就差明晃晃的说出‘你怎么这么怂’几个字了。
  陌倾画顿时被气的一个趔趄，“把我儿伤成那样，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夏婉柔顿了顿，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粒药丸，“让我想想，对于你来说什么最重要？权利？地位？儿子？还是美貌容颜？”
  “......”
  “好像都挺重要的。”
  “......”
  “不过我知道，你现在最害怕的是什么，想翻盘对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论什么境地都可以保持镇定，并且觉得依靠自己的智力一定会翻盘的陌倾画，顿时慌了，总感觉前面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在等着自己。
  “让我想想，翻盘需要什么呢？”
  夏婉柔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了，“需要脑子，这个你不能丢，不然傻了的话怎么知道自己活得生不如死呢？”
  “......你，”
  心底顿时升起了无尽的凉意，直逼天灵盖。
  “对了，还需要人手，这个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得慢慢培养，怎么培养呢？除了脑子，还得说话......有了！”
  此时此刻，陌倾画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端。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下半辈子就在床上躺着好不好？就是那种......只会吃饭，四肢不能动，不能写字传递信息却偏偏也不能说话的那种？”
  “！！！”
  “哦~~~你害怕了。”
  夏婉柔瞧着她脸色大变，得出了如此结论。
  她二话没说，直接把手中捏着的药丸送到了陌倾画的嘴中。
  “像你这样的人，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舅舅还是顾念一丝情谊的，后宫也不会介意多给你一碗饭，就这样吧。”
  生不如死，想要自戕都找不到机会。
  “咳咳，咳咳咳！”
  陌倾画这次是真的怕了，止不住的咳嗽，想把刚吞下去的药丸吐出来。
  然而她很快就惊讶的发现，神医谷不愧是神医谷，药丸好像已经融化在了胃里，任她再怎么咳嗽也咳不出半点。
  “你，你简直就是魔鬼.......唔——”
  “这是你在这世上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记住了。”
  夏婉柔冷漠起身，瞥了已经瘫软在地的陌倾画一眼，下一秒就走出了牢房。
  蓝书遗就在拐角处，狭长的眼眸里透着无奈的笑意。
  “你这样，不太好。”
  夏婉柔顿感惊奇，“那药不是你给我的吗？”
  “那你也得悠着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影响不好。”
  “？？？”
  敢情胎教从现在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