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显然并没有听到文安的话，他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司律把头靠近，那声音微弱的，需要全神贯注的才听得清楚，“春儿，你在等我，我知道的，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怨你。”
  明德帝说着，慢慢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苍老的手，皮肤已经打折，头慢慢地抬起。
  “你把春儿的簪子给我，好吗？”那声音里带着祈求，眼角似乎还混了泪水。
  听明德帝再次提起簪子，文安才记起来，第一次在太子别院的时候，春姨是送了自己一只发簪的。
  “我没有带来。”文案无可奈何的说道，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明德帝努力的抬起眼皮，看着文安，嘴角弯了弯，努力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放在哪里呢？现在派人去拿可以么？”
  明德帝一出生就是父皇最不喜欢的皇子，在人前唯唯诺诺了许多年，即使是后来当了皇帝，也改不了这几年累月已经形成的习惯。
  气若游丝的声音里，还带着谨小慎微，有些事情若不是文安亲身经历过的，她很难想象到，这些事情就是面前这位看上去可怜的老人做的。
  文安并没有专心的听明德帝说的话，还是她男人转述过后才知道的
  “我不记得放到哪里了，或许是随手丢了。”文安能眼的看着这位老人，他的话打碎了明德帝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的心意，我会转告给春姨的，但我想，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文安火上浇油的说到。
  原本有些亮光的眼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明德帝觉得自己是何其的无辜，春儿，原本不是自己想娶的，可后来自己真心的爱上了她。
  自己这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到后来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可是终究换不回她的真心。
  大殿里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文安对明德帝只有厌恶。
  但司律不一样，这是他的舅舅，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摔跤了，舅舅把自己抱在怀里疼爱的样子。
  明德帝躺在床上，自己最后的一点心愿都没有完成，突然的就觉得很冷。
  王御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的跪在床前，该请脉了，额角都已经浸出了细密的汗水。
  颤颤巍巍地把明德帝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还有多长时间？”明德帝问道，这样的煎熬，他有些受不了了，他想早一点去见自己的春儿。
  御医的头已经埋进了尘埃里，他不敢说，在太医院做事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虽说新帝已经登机，全力以经移交，但太上皇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象征。
  “我恕你无罪，律儿不是外人，无妨的。”明德帝的眼睛并未睁开，他似乎看到春儿正在朝着自己招手。
  御医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将军，得到了他的允许，才慢慢的开口说到。
  “陛下，若是按时吃药，少忧思，一个月应该是无虞的。”太医小声的回答到。
  “那若是不吃药，多长时间？”苦口的药，对现在的明德帝而言未必是良药。
  “三天都难熬过去。”王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不敢想太上皇的想法。
  “你下去吧！这里再不需要你了。”明德帝挥了挥手。
  三天，呵！他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明德帝闭着的眼睛，突然的又睁开了。
  他大声的喊到。“麟儿，让麟儿来。”
  可是这声音听在文安和司律的耳朵里，只是稍稍有些大而已。
  赵麟是匆匆忙忙的赶到，连头发都还披在身后。
  “父皇。”赵麟的脸上带着倦容，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然的。
  父皇的脉案，他每三天都会看一次。要服的汤药，都是让亲信的太监尝过以后才喂给父皇喝的。
  饶是自己这样的尽心，父皇的身体还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正在迅速的枯败。
  “儿臣来了。”赵麟握着明德帝的手。
  “您叫儿臣过来，有什么事情吗？”赵麟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从小到大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事情，父皇从来都是纵容自己的。
  “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明德帝口齿不清的说道。
  文安和司律站在旁边，只看见他的嘴动了动，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赵麟没有想到，父皇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记得王大人家的女儿。
  “我让他到郊外养胎去了，她现在很好，父皇无需挂念。”赵麟选择了让父皇安心。
  他没有想到章皇后竟然能在父皇的心里留下这么重的位置。
  就连一个和章皇后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父皇还记得，还为她的今后做打算。
  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也掀不出什么样的大风浪出来。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就得了父皇的惦念。
  赵麟有些吃味，再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好的待那个孩子，那也是你的亲人。他会拥护你的。”明德帝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明德帝纵容他，纵容了他一辈子。现在他也是当了皇帝的人，站在那高高的位子。
  文安寒心的站在床头，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里就觉得可笑万分。
  梦没有醒的人，永远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孩子就叫顾，顾念的顾，你能代我好好的照顾他吗？”明德帝说着挣扎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明德帝一直都知道，那个孩子的死，让春儿无法的释怀，这也算是自己对她最后的一点弥补把。
  说完明德帝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赵麟听完，父皇说的最后一句话，演睛你的泪水唰唰唰的都流了下来。
  他颤抖着伸出食指试了试父皇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是那带着湿润的气体，扶到自己手指上的时候，赵麟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看来父皇是睡着了。
  赵麟把盖在明德帝身上的被子往上面拉了拉，这是他能为自己父皇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文安看了一眼近么在床头的赵麟，悄悄的把司律拉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