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直面任我行
作者:易显非      更新:2021-01-04 12:33      字数:3332
  梅庄里的客房不多,因为这庄子常年没什么人来往,所以留有的空间很有限。
  大多数地方都被四位庄主齐刷刷占据了,不是放这个就是放那个,塞得满满的,一般来说,就算是日月神教总坛来了人,人数若是多了的话也住不下。
  纵然如此,给杨秋亭安排一间宽敞的客房还是很轻松的。
  晚间时分,杨秋亭刚让人将洗澡水抬下去,便听门外有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下一刻,那脚步声的主人敲了两下他的房门,不等他说什么便推门而入。
  原本想说一句“进来”的杨秋亭眸光一冷,抬眼去看。
  进来的是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侍女,同这梅庄里的所有侍女一样,身着绿衣容貌秀丽,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红木食篮,将几盘点心给他送过来。
  杨秋亭倒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武功到他这种境地,全神贯注的盯着别人看时,被看的那人不只能感觉到被注视,还有一种凝重的压迫感。
  那绿衣侍女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低头将几盘点心摆到桌面上,但她的手已经有些出汗,湿滑得几乎要抓不住盘子。
  杨秋亭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绿衣侍女动作一顿,低着头道:“素烟。”她回答这话时,手依然在把盘子往桌子上摆。
  杨秋亭顿觉大开眼界。刚刚他还在想,他第一次见到敲门后不待客人说话就自己进来的下人,现在又想感叹,这又是第一次看见问一句只答两个字,一边干活一边回答问话的侍女。
  想必是梅庄四友平日待人平和,十分悠闲不爱管人,才让梅庄里的人如此没规矩。而看黄钟公等人对他的重视程度,一定是会让平时表现不错的下人来服侍他,这素烟都成了这样,其他的侍女仆人呢?
  杨秋亭冷笑了一下,目光转过一圈,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轻慢之意,抬手一动,素烟手里正端着的一盘点心便轻飘飘的脱了手,凌空徐徐而行,慢吞吞地自己掌中,平稳缓慢。
  他接过点心,面沉如水地看着素烟。
  隔空摄物!
  素烟被吓得一个趔趄,她只知道这位杨公子是四位庄主重视的客人,没想到对方内力深厚至此,用内力催动外物,快易慢难,杨秋亭从始至终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就能做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让她心生恐惧又肃然起敬。
  此等深厚的内功和绝妙的手法,她此生从未见过,她甚至不知道四位庄主能不能这样做,从前也没见过日月教的哪位堂主这么干过。
  她们这些梅庄里的人,全都是黑木崖出身,当年由东方教主亲自点名派来的。日月神教总坛规矩甚严,但来到这江南梅庄后,庄主们性情豁达不拘小节,她们每日除了基础事务之外工作量很小,几年下来,她们也忘了当初在黑木崖的规矩,过得越发随意,今天看到杨秋亭这么明晃晃的震慑她来表示不满,心内猛地一惊。
  杨秋亭冷冷道:“下去。”
  素烟不敢擦额头上的汗,再没有刚刚的漫不经心,施礼后一步一步退出了房间。
  杨秋亭心想,梅庄四友每次只是将任我行和来往庄内的人员情况上报,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也谈不上汇不汇报了,难怪这些人能过得悠闲至此。
  想起原著中,向问天和令狐冲二人竟然能假冒五岳剑派之人进入梅庄,黄钟公等人非但不把他们拒之门外,还与他们赌斗,甚至还允许令狐冲进入西湖地牢见任我行,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这倒像真正的隐士,不像身负重要任务的日月教教众了。
  从上到下没半点规矩,四个庄主竟然允许外人接触重要囚犯,下人们也没一个提出异议或者想办法上报给教主的,如此下去,伪装过的向问天和令狐冲二人混进来,偷天换柱把任我行救走,简直没什么难度。
  杨秋亭按住心里的暗火,将那盘原封未动的点心送回桌子上,手指一弹,带熄了蜡烛。
  经过他这么一警告,第二日一早来送饭,素烟就不再是拎着食盒,而是改为恭恭敬敬捧着了。
  杨秋亭现在没心思理她,用过早饭后便去寻黄钟公。
  黄钟公和其他三个兄弟已经在大厅等他了,毕竟他昨天才说过,今日要再去看任我行。
  杨秋亭没多说什么,跟着他们便又进入地道,重复走过昨日的路线,来到最后一扇铁门前。
  隔了一夜,似乎丹青生今天没喝酒,身上的酒味淡了许多,用他的钥匙开了最后一道门,映入他们眼前的却不是通往里侧的路,而是又一扇门。
  那扇门紧紧贴着刚被丹青生打开的那扇铁门,上面却有四个钥匙孔。
  黄钟公四人同时掏出自己的钥匙,彼此看了看动作,一齐点头,便同时用力转动,中间生恐谁快了或慢了一步,只听嘎吱一声,这扇门终于开了。
  黑白子在他身后提着一盏油灯,杨秋亭便走入室中,只见那囚室不过丈许见方,靠墙一榻,榻上坐着一人,长须垂至胸前,胡子满脸,再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头发须眉都是深黑之色,全无斑白。
  这人身上锁着重重镣铐,一看便是不轻。
  心知这便是任我行,杨秋亭道:“阁下可是任我行老先生?晚辈算是您的故人了,可惜素未谋面。”
  任我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哦?”声音浑厚浓重,并无嘶哑之意。
  这囚室内的空气流通情况实在不算太好,纵然杨秋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想掩鼻子。
  秃笔翁开口问道:“公子,可需要我四人回避?”
  他粗中有细,见杨秋亭没做自我介绍,便只称公子,并不带杨秋亭的姓氏。
  杨秋亭背对他们没有动,道:“不必,你们看着也好。”
  任我行听他们的话,哼哼笑了两声:“怎么,这位公子要对老夫做什么,需得回避不回避的?”
  杨秋亭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道:“我要做什么,任先生恐怕无法阻止。不过我倒想问一句,五年前任先生派人追查搜捕我的行踪时,又想对我做什么呢?”
  听他这么说,任我行一愣。
  不能怪任我行想不起来,五年前东方不败夺位之时,他潜心修炼吸星大法,一面要修补吸星大法中的瑕疵不足,一面要防着东方副教主夺权,下的命令多如牛毛,无论是教内教外,命人搜捕的次数也不少,杨秋亭给的信息太宽泛,他怎么也想不到。
  杨秋亭继续提醒他:“在下姓杨,毫不客气的说,似乎是当年任先生最重视的搜捕对象。”
  他说前一句时,任我行依然对应不上人,但听到后一句,任我行立刻便明白了。
  “你是杨秋亭?”任我行面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胡须抖动了两下,“哈哈,我当年为你派了最多的人,可惜那么多人还没能抓住你一个。”
  当年任我行查出了杨秋亭与东方不败关系匪浅,当时的东方孑然一身并无父母亲人,教外之人唯有杨秋亭这一个关系密切的,任我行敏锐的感觉到他们二人非比寻常,便遣人秘密追查杨秋亭的近况所在,要抓了他控制在手里,以此威胁东方。
  任何个人力量都无法同日月神教的黑木令对抗,只要查到了杨秋亭的行踪,那武功再高也逃不掉。
  不料东方抢先一步给杨秋亭递了信,又命青龙堂主贾布亲自将人接过去,杨秋亭自从入了东方的院子,就从此消失了,他抓人的计划也就此失败。
  后来东方不败亲自带人攻破了他的防卫,将他擒下点住穴道控制住,他就此被宣布病重,被押解到了这里。
  任我行的胆量倒也不小,现在自己身为阶下囚,手脚被锁,面对曾经得罪过的人,却没有一丝惧意。
  杨秋亭微微一笑:“任先生以为我是来翻旧账,找来寻仇的么?”
  任我行虽然输给了东方不败,但在此之前也做了多年日月教教主,当然不是蠢人,看着他便道:“说是寻仇自然是了,不过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他吧!”
  杨秋亭道:“任先生果真厉害,被关了这么多年,依然如此清醒敏锐,难怪叫我一直放心不下。”
  任我行一笑,摇摇头:“倒是可惜。”
  “嗯?有什么可惜?”杨秋亭挑眉。
  “可惜你如此的人物,却被一个男人困住。不过既是你选的,旁人也察觉不出你要的个中滋味。”任我行完全不避讳什么,也不怕他发怒,一副我想什么就要说什么的样子。
  杨秋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内对任我行的警戒等级又上调了一些。
  任我行并没有直白的挑动他的情绪,而是发出几句看上去客观的感叹,这几句话听着没什么毛病,甚至相当的有理智合逻辑。
  须知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是带些逆反心理的,倘若旁人说他哪里不好,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反驳,激动之下很难在第一时间理智的分析看待,说不定还会因为别人的言语更加固执己见。
  而倘若旁人不说坏话,只是客观的感叹几句,那他自己反而要想一想,那人说得对不对,自己做的想的又对不对,这样一来,竟是容易推翻自己的想法。
  更不用说,任我行的最后一句还隐隐透着支持理解的意思,普通人听了会觉得心内感觉有些复杂,更加的要反复思量。
  任我行,真不愧是任我行,纵然被关押了五年,依然心志不改,不必多想就这样自然的试图在他心里埋一颗种子。
  杨秋亭细细打量着他,面对这东方不败毕生唯一费尽心血对付的敌人,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