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作者:
慕容锦轩 更新:2021-01-04 12:15 字数:5230
五六万,看来这位通判是准备大修一场了,那就是现在府里的银子加起来都还不够,陈文一不由恨恨的想,那该死的刘尺怎么不贪多点,查抄家产才抄出几千两!现在自己手中还有的就是一点土地,再卖已经不适宜了,前一阵才无偿发放了几百顷,现在拿去贱卖,也还是不够!
“哦,府里的银子不够,那你说怎么办?”
“这...卑职不知!”
“那往年是怎样的?”
“往年...”那通判好像是在回思往年怎么解决的,支吾了半天才道:“往年是各位乡绅们捐银修的河堤。”
这话又是一句废话,陈文一得罪了扬州府的财主,他们现在怎么可能出银给陈文一修河,现在他们都是巴不得陈文一在扬州摔个大跟斗。
陈文一咳了声,便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银子的事情稍后再说,有多少用多少先,你手脚可要干净点,劳工每人每天三分银子,少了可别怪我的堂上的大棍。”
“不敢,不敢!”那通判露出一丝冷笑便退了出去。
陈文一在院子里想了很久,从南京要拨款是不可能的。现在人家都在要看他出丑,怎么可能救他呢?!现在为今之计只有向下边征收修河款,否则河道失修,坏了漕运也是大罪。
在几天后,通判又来找陈文一要银子。
陈文一道:“这修河道是大事,自然马虎不得。银子的事情本官已经想好了,就从过河费中收取吧,本官打算在大运河设一岗,小货船五银子,大货船十两。一直到收够修河的数目,你觉得怎样?”
那通判仍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大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待通判走后,陈文一觉得还是不够稳妥,突然他眼中一亮似想到什么!
刚吃过午饭,郑三俊在北厅泡了壶龙井,他把朝廷刚发来的廷寄跟明刊都看了下,便匆匆的丢在桌上。叹了口气后,随手拿起本《道德经》,一边喝茶一边看。不觉间到了未时,旁边的侍从小声提醒,郑三俊才想起今日几个大臣有事要在议事厅商议,便起身整了整衣帽。
他自从崇祯元年初任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现在可以说是他在主持陪都的运转。虽然他对当今圣上不敢有什么意见,但他对于黄道周这样的后生小子在河南改制还是保有种反感的情绪。东改西改都把祖制改的不成模样!对于这些事,他没有少写奏章上去,但是都留中不发。郑三俊知道是不合皇上的意,但他心里却暗中较上了劲,这几年他在南京建储增粮,建章立制。把原先的魏党他清了一空,一些惹民怨的贪官也给予撤职查办。这些举措为他在南京博得不少的名声,南京的官风也澄清不少。
郑三俊顺着回廊到了议事厅的边门,正要进去,却听见议事厅边上的旁厅有人在嘀咕着说话。他便顿了顿停留了下,只听见里面道:
“这样行不行?”
“没问题......阮先生说.....他没银子老爷他们.....到时就说没钱修不好,他要是强来要钱,就让刘大疤.....反正他也脱不了大人的手掌心。”
郑三俊听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但里面说话的一个是吴新敏,另一个看样子不知道在哪当差的。他现在这若是让人看到他在偷听也是不妥,而且里面的人说不定就要出来了。郑三俊便抬脚进了门,里面的官员见到他来都起身相迎。
南京礼部尚书钱谦益,刑部尚书沈缜,工部尚书陈显元等一帮官员都在。郑三俊也不客气,坐在了左手的太师椅上。此时吴新敏也进来了,大家落了座。郑三俊首先道:
“历来陪都吏考不归于北京吏部,既是六部大臣任命要廷推,咱们也就今日推举下,这南京兵部尚书由谁任为好。选了人也好上奏折给皇上定夺。”
“吴侍郎可任!”一个工部的侍郎出来说话。
“先首辅方文端之子方席泉可任。”出言的是礼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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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堂上众人都举出了不少朝野有些官声的官员,这时堂上的实力官员还没有表态,很多人也是还在观望。除了钱谦益,刑部尚书沈缜也是一位不可小觑的人物,他刑部还没有人出来表态就可见一斑。
沈缜看到时候差不多了,便道:“郑大人及各位大人,这兵部尚书之职份属重要,我等应选服众之人才是。本官以为,原南京礼部尚书钱弘载(钱象坤)可任。弘载少有名声,又在陪都任过职,现在虽是闲居,但当年落职也是因为阉党之祸。本官以为钱弘载最为合适,不知郑大人跟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沈缜提出后,立即得到不少人支持。
郑三俊觉得钱象坤任兵部尚书倒也不错,他既是进士出身,而且当年也是没有阿附过魏党的人,威望也够了。但郑三俊没有急于表态,沈缜这两年来身边都吸引了一群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在陪都朝中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钱大人以为如何啊?”郑三俊想看看钱谦益的态度。
“哦,这事还是得郑大人拿主意啊,众位推举的都是可任的大才,只有好中选好方是。”钱谦益此时耍了个滑头,自到南京任职后,钱谦益比以前要谨慎了很多。
郑三俊见他不愿正面回答也不勉强,他继续问道:
“各位以为钱弘载任南京兵部尚书如何?”
“我等都赞同大人的意见!”下边一半的人都支持,钱象坤任过南京的礼部尚书,自然还有些人情在这,加上附和沈缜的人不在少数。其余的一些人要么不表态,要么就随大流。
郑三俊也没有想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便道:
“那这样吧,本官将各位所提及的名字都写上奏折,以钱弘载为首选,报与朝廷,由圣上定夺。”
郑三俊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反对,这商议便算是结束,接着各自就散了。
吴新敏直到沈缜身边没有人了才靠过去,他陪笑道:
“沈大人,下官从会稽给大人带了些家乡菜,少时便给大人府上送去。”
沈缜绷着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道:“哦,难得吴大人的心意啊,还记得起本官。”
吴新敏知道他这是恼自己没有跟他说一声便私自让人推他做兵部尚书,他马上低声下气道:
“大人,下官糊涂了,那推举的事下官真的不知情,他们要提我的名我也是看大人的面子上!”
听到这话,沈缜的脸色好了一点:“你知道就好,你年初才升到侍郎,怎么现在就想当尚书了!还是踏实点好!”
“多谢大人教诲,下官谨记于心!”
沈缜见他恭敬便消了气,边走边道:“不是本官不提醒你,听说最近你跟扬州府的人过不去,这不成体统啊。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指挥使了,那陈文一也不是好惹的,他在京师人脉甚广,你可小心吃了亏!”
吴新敏低眉顺眼的应着。沈缜刚说完又记起一件事,便道:
“你们以后可别总送些东西到本官府上来,给人看了不成样子。上回本官做寿,你们扬州府送的礼就让人非议了。以后可别这样张扬。”
“是,是,是!”吴新敏嘴上应着,心底却是大骂,收礼的时候你沈缜可是眉开眼笑的,怎么现在反不说了。
哄走完沈缜,吴新敏心里大叫晦气。匆匆回府去了!
扬州的陈文一自从决定开始河道收费后,便每日都到河道两岸巡视,唯恐下边的人弄虚作假。那通判虽然阴阳怪气,但监督河道却也卖力,陈文一看了这么多天,还愣是没有找到他一点错处。打柱,下石,筑土都做得扎实,做工的工钱也没有少给。陈文一觉得自己有些多心,这通判做事还算老实。他想着只要把河道修好,把税一收,他便可以安心了。
不过他觉得皇上的意思倒颇值得玩味,南京六部的大臣相对来说也不是太差,特别是郑三俊,朝中大臣都是称赞不已,南京在他手里也是有了起色。特别是这几年的存粮多了许多。钱谦益也素有名声,若不是温体仁抓住科考案,只怕他已经是内阁大臣了。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奸邪之人,那皇上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件案子完全可以让南京的人来处理,偏偏要他陈文一守在扬州!圣心难测啊!陈文一想不明白,也只有稳当的过了今年等朝廷的旨意!
然而事情却没有随陈文一的意,虽然修河没有什么漏子,但河道收费处却出了问题。这天一早陈文一听得衙役慌慌张张来报,说是有人在河道收费处闹事。这还得了,陈文一急忙赶去,只见江面上有几百条船堵在收费处,岸上集了千余人。若不是有几百卫所的人在顶着,只怕他们早把这收费处给砸了!
后边的人群见穿着官府的陈文一便让开路来,陈文一走到事发点,却见卫所前的平地上站着几百个彪型大汉,正跟卫所的人对骂。
先来的侯世英看到陈文一来了,便上前禀报道:
“大人,这些闹事的是扬州漕帮的人,他们往来运粮运盐,扬州附近的船都是他们的。他们不服大人收过河费,便在这里闹。”
陈文一听侯世英说来闹事的人居然是些漕帮的人,眉头不由一皱。这扬州是江南盐业的集散地,今日他们来闹事,要是随了他们,修河的银子便没有着落,若是起了冲突,把这些人拿了,扬州的盐粮就无人可运。事情还是得平和的解决,陈文一思虑了下,便站上高处道:
“肃静,你们有什么话叫头头出来跟本官商量,你们把船堵在运河上也不是一回事,有什么大家商量的解决!”
那些闹事的船夫看到当官的出来说话,便齐呼:“不交过河费!不交过河费!”喊得运河两岸都能听到。喊了一阵,为首得大汉把手一挥,他后面喊话的人立刻停了下来。那大汉朝着陈文一喊道:
“大伙在河上谋生不容易,我们这么大一帮人,一船货也才赚个些许,还要养活一家老小。扬州府在这乱收过河费,我们漕帮第一个不答应。大伙说是不是?!”
“不答应,不答应......”其他人又跟着喊了起来。而江面上被堵住的船越来越多,还有些跑船的看着有人闹事也跟着后边起哄。他们自然能少交这笔银子便少交得好,十两银子就是一家小老百姓半年的用度。
闹事的人安静下来后,那大汉又道:
“咱们今天就在这,让这些老爷们给个说法,否则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那大汉每说一句,旁人都在旁应衬,搞得声势颇大。过了好一会那些起哄的人才停住,陈文一才尽量大声喊道:
“各位,你们听我说。大伙在河上谋生,本官也知那是不容易。但这好歹也是个营生,也能维持一家老小的口粮。扬州府在这里收费,就是为了确保运河今年秋汛。这运河是大伙的生路,要是大堤垮了,大伙也好不到哪去。”
那些外围听到陈文一这么说,有些心动,这修河毕竟是为了他们。要是河堤垮了,一家老小都得去吃西北风。陈文一看到下边的人都在交头接耳,便乘势继续喊道:
“这收费处只收足修河银子就会停掉,不是长期在这收取过河银子,大家散去吧。要是大伙不相信,可以找几个代表跟本官去查账。”
那些人听了更是动摇,如果当官的是用来吃喝玩乐,他们自然是不答应,当是用来修河道他们还是舍得的。
为首的大汉看到势头不对,忙排众出来道:“大家不要相信这贪官说的,先前扬州府在各州县让人捐了银子修河,现在却还要收过河费,摆明这银子就是给这些当官的贪了,咱们不要交这钱,就是要钱也要他们当官的出。”
“对,要他们这些老爷出!”
“他们收了那么多钱,还要收过河费,大伙不要不交!”
陈文一想不到缓和下来的氛围居然给那大汉给搅了,心里又急又恨。原先的钱不用想都知道是刘尺那家伙收的,刘尺已经给他打死了,家也抄了,可偏偏到了他手里那钱都不知到了哪里去!这几乎是辩无可辩的!
闹事的人看陈文一无话可说,更以为他作贼心虚。所有人都开始鼓噪起来,双方开始推桑。那为首的大汉乘着周围的人不注意,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打人了!官府打人了”
他这一声喊起,官名双方顿时冲突出来,彼此出现大规模的推挤!不少人都给推dao在地上,情势越来越危急。侯世英看到这样的情况,对陈文一道:
“大人,若是不弹压恐怕.....”
看着远处一些人开始拿着船浆偷袭官兵,陈文一知道这时候讲什么他们都听不下去了,他点点头示意侯世英去办。侯世英一声令下,他带来的几百弟兄全部拔出了腰刀,眼见一场血腥厮杀就要降临,陈文一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就在此时,只听见江面上号角齐鸣。不知什么时候,运河南面来了几十艘战舰,而且当先一支旗舰上的侧舷火炮居然发出怒吼。
钱象坤,字弘载,会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进谕德,转庶子。泰昌改元,官少詹事,直讲筵。崇祯六年,廷推南京礼部尚书。魏忠贤私人指为缪昌期党,落职闲住。
震耳的炮声把岸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冲突的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他们委实给这个场面震住了。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只见旗舰的侧舷火炮还冒着清烟,隐约中舰上还有人在指手画脚。这是大明的水师吗?居然敢在运河内开炮!两队人马都在猜测这些战舰什么来头。陈文一看到旗舰上挂着个‘李’字,心底松了一口好大的气,暗自庆幸不已。
除了旗舰,其他的战舰都一字排开,旗舰上的人员井然有序,驾驭着战船朝岸边靠来,那些停着的船纷纷躲开。靠岸后,水手抛下锚,搭出舢板,一行人下了船朝这边走来。
下船的人中大多是武将打扮,只有中间的一位是个文官。陈文一看到他们下来,连忙迎了上去。
“李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没来迎接,失礼了!”
下船来人便是户部侍郎兼海关司司长李原吉,他在崇祯元年从安南出使回来后,便在南京主理海关事务,这次他是奉旨回京述职,顺便把海关的税银押解上京。同行的还有郑家的几个首领,他们也是回京朝见,顺着一起上路。
“陈老弟说哪的话,先前收到老弟来信,我便打算到扬州叨扰你一下。今日是顺路来看望下老弟,来给你介绍下...”李原吉指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粗犷将军道:“这位是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大人,这位是水师副将郑芝豹大人....”
陈文一都一一见过礼,彼此客套了一番。
“陈老弟,你们这是...”李原吉指着闹事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