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混沌二字，莫瑗瑗的身体发抖。
  她实际上有所预料，之前的问话，只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在确定自己的想法。
  就如她所说的，那本书上的混沌二字，终究只是普通的字，为何能够和混沌共鸣？
  实际上，是漫漫做的手脚。
  当初漫漫就在二楼，如果她是混沌的一部分，那就说得过去了。
  不是神鸠阵和混沌二字产生感应，而是和漫漫产生感应。
  “混沌……”
  众人失语。
  墨云更是捂住了嘴巴。
  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竟然是混沌的一部分。
  陆锋早已经不在这里。
  他不相信漫漫就这样走了。
  她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她不可能就直接化作混沌规则，回归到宇宙中心。
  陆锋疯狂的破开虚空。
  他在自责。
  他应该知道，或者说，他本来就要知道。
  能够常年居住在婆婆小院子里的，怎么可能是常人。
  婆婆自己便不是。
  莫关天也不是。
  自己更不是……
  但为何，只有漫漫一个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人。
  他应该更早一些想到这一点。
  婆婆早就知道，仙也早就知道。
  漫漫是混沌规则的一部分，她是来学习的……
  虚空，不断破裂。
  陆锋脑海里疯狂闪烁着一些事情。
  混沌回归，宇宙方是完整。
  可一旦漫漫化作了混沌法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她不再是漫漫，不再记得陆锋，不再记得地球上的一切，只是宇宙里，至高无上，又冰冷的规则。
  陆锋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在和漫漫那一夜后，忽然之间，便开窍了许多。
  因为，她是混沌，她的体内，有无上的法则。
  ……
  长龙街，柳白巷22号。
  漫漫站在阳台上。
  她许久不曾来到这里，房间里的家具上，也多了一些灰尘。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认认真真的亲自打扫，因为她觉得做家务是件开心的事情，尤其是给自己喜欢的人做家务。
  但今日，她只是一挥手，整个房间就变得异常干净。
  虽说这种干净，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但现在时间不多了。
  漫漫取出一张张“喜”字。
  她没有张贴，因为她知道，今天的婚礼，注定不能完成。
  混沌规则在召唤自己。
  虽说她已经抗拒了很久，毕竟这一部分规则，不能一直呆在外面，可现在，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只能带着喜字，回归混沌，权当自己也完成了一次婚礼。
  更何况，她做得还算不错，陆锋结婚了，虽说不是和自己，但莫瑗瑗也很喜欢陆锋，这就足够。
  她的手掌，轻轻抚过厨房里的灶台。
  上面还有一些难以祛除的油渍。
  她想起当年家里穷苦，自己和陆锋每天只能用白萝卜炖汤，而所谓的肉，也都是便宜的肉末，甚至连骨头都舍不得买。
  每一次熬完一锅汤，就着米饭或面条，就能吃上好几天。
  房间内的摆设，和离开时候一样，有些记忆，不是因为记在脑海里，而是刻在肌肉里。
  当年，她身体冰寒，陆锋抱着她给她取暖。
  当年，他们经常有一顿没一顿，陆锋总是咬咬牙，先将肉给自己吃。
  当年，陆锋甚至辍学了一段时间，去外面打工，后来被她知道，哭死哭活要让他回去学校。
  现在想来，漫漫有些后悔。
  自己是混沌规则的一部分，又不是人，怎么可能会饿死。
  她还记得，万年之前，星妖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混沌规则的一部分。
  混沌，很复杂，但也很简单。
  它在不断的演化，只是一道规则，很难会去主动学习。
  那一天，星妖来了。
  他用自己的力量，引导着混沌，分化出一部分的力量，随机飘向宇宙。
  这道力量，在万年之间，经历了许多变化，最后漫漫的降临到地球，附在了一个普通人家的母胎内。
  于是，漫漫就诞生了。
  从此以后，漫漫的见识，就是混沌的见识。
  漫漫的苦难，就是混沌的苦难。
  漫漫的学习，就是混沌的学习。
  漫漫的喜欢，就是混沌的喜欢。
  所以，混沌也偏向于陆锋。
  陆锋能够在这条路上走这么久，是因为漫漫的喜爱。
  所以，他获得了混沌的垂涎。
  漫漫的眼睛，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将其紧紧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里的一切，都会忘记吧。
  但她还是舍不得。
  她不怨恨当年，星妖将她引导出来。
  她体会过地球上的一切，虽然很苦，但有人在她身边却很幸福。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要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完成自己应该要尽的责任。
  她最后，看了这里一眼。
  这个地方，是她最留恋的地方。
  漫漫细细想了一下，好像自己并没有漏下什么，一切都解决了。
  天上有一轮明月。
  苍白的月光照着佳人。
  她一步登天，身姿飘渺。
  像是嫦娥奔月。
  她的身体开始虚化。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忽然，一道暴怒声响起。
  空间撕裂，陆锋的身影出现，气喘吁吁。
  他看着漫漫。
  他的眼里有着愤怒，悲哀，以及一股绝强。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哪有这个道理！”
  “我赚的钱都在你那。”
  “钱已经替你打理好了，都在茶几上。”漫漫回眸，嫣然一笑，她皮肤白嫩，长发飘飘，不似当年那般瘦小且没有营养。
  “那你还欠我养育之恩，老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到，你想走，有问过我吗？”陆锋吼道。
  漫漫笑道：“天下所有的生灵，都是混沌所诞生，严格上来说，我还养育了你。”
  陆锋满脸通红。
  他知道漫漫不笨，虽然这家伙很不喜欢学习，但只要认真和他拌嘴，陆锋就没有一次能够吵赢的。
  “我不允许。”他只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漫漫平缓道，“当年，星妖引导我下来，万年之后，婆婆将你我安排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局。”
  “如此一来，混沌便能学到凡间的事情，而你，也能得到混沌的偏爱。”
  “婆婆的目的不在于混沌学了多少，成长了多少，而在于你未来能达到什么程度。”
  她下人间走一趟，不过是为了培养出一个能够和魔族抗衡的天才。
  有混沌在身边，所以注定了陆锋的不平凡。
  陆锋脸色僵硬，想笑又想哭。
  面对着魔族大军，他能够厮杀进去，可面对着漫漫，他能干什么。
  青烟袅袅升起。
  漫漫的身体在虚化，并且越飞越高。
  “陆锋，混沌只是一道规则，很冰冷的规则，就连情感，也不过是规则演化的一部分，所以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假的，你可以看成是程序。”
  陆锋脸色苍白。
  漫漫继续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如今我的任务完成了，而十方星又在经历大难，所以我必须要回去。”
  “我不准。”
  “你阻挡不了我。”
  “你回归混沌，我就去混沌找你，将你从混沌再度剥离出来。”
  “你到达不了混沌。”漫漫摇头，“更何况，我就是混沌，混沌就是我，你要如何剥离？”
  青烟飘散。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难以用肉眼看清楚。
  “大是大非面前，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陆锋盯着她：“如果这都是小事，那宇宙灭亡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小事。”
  “你在，整个宇宙在，你若不在，我便陪着你去死。”
  嗡！
  漫漫登天而去。
  她彻底的消失了，回归到宇宙中心。
  皓月荡荡，却在地面，只留下陆锋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