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了太久，老婆子已经不中用了。”湫婆婆看着自己的手，干涩的老皮薄薄的依附着骨骼，愈发的颓败。
  “都过去了。”须发灰白的老伯慢慢踱到她的身边。
  望着老翁如同自己一般垂垂老败的模样，湫婆婆叹了口气，“木梓，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连累你们……”
  “我倒觉得占了便宜。”被唤作木梓的老伯洒然一笑，老浊的眼眸满是温柔缱绻，“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是人间所憧憬的白头偕老？”
  湫婆婆似是没有听到木梓老伯的话，目光落在虚空封印所在，语气平静却带了解脱，“阿九不愧是他们的血脉，一样的卓然，可是我宁愿她实力差些，只要出不得这谷，我便能护她周全，也能让我有颜面去见姐姐，如今看来却是强求不得。”
  “我这残败的躯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湫婆婆抬手止住木梓老伯，“木梓，多说无益，族群已经没落至此，我拖着这躯壳是为了赎我的罪，只是，若有个万一，阿九以后只能由你们照看了。”
  木梓轻轻握住湫婆婆的手，小心翼翼的输入魂力，“你在说傻话，芋湫，你我都知道，返魂树是不死的。”
  平和的魂力在经脉中流转，带来的些许生机转瞬就被死气吞噬，看着两只苍老的手交握在一起，湫婆婆突然笑了，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木梓的魂力作无用功。
  见湫婆婆笑的开心，木梓老伯露出了笑容，相顾无言却和谐万分。
  只不过，两人都知道的清楚，返魂树不是不死，是不老。
  可她却老了。
  …………
  “九禾九禾，我好难受。”卷尾牢牢的扒在碧落身上，虚弱的半敛着眼帘，几缕不服帖的卷发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没了以往的活力。
  看这丫头赖在自己身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碧落压下心中的不忍，冷着脸将卷尾从身上揭下来抛在床榻上，背过身去不作理会。
  知道这是自己的过错，虽然不知道九禾怎么能冲破封印及时赶来，又在那个可恶的女人手中救了她，可总归没那么容易。
  卷尾紧紧闭上眼睛做好了撞地疼痛的准备，只要能让九禾消气就好，没想到却触及到柔软的被褥，这不由得让她心中窃喜，就知道九禾不舍得这么狠心待她。
  只是自己趴在这边虚弱的哼唧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动静，安静的让她差点以为九禾已经离开了，不应该啊，九禾的气息明明还在。
  卷尾小心翼翼睁开左眼，露出小小的一条缝，循着气息偷瞄着立在床边的背影。
  对身后这丫头的小动作，碧落心知肚明，不过却装作毫无所觉，就让这丫头胡思乱想去吧，这般闹腾的性子也该安分几日。
  不过想起今日所见，碧落拧起眉，看来她的到来带来了一些变化，虽然时间有所推迟，但是凤翎冰依旧遇到了卷尾，更是想要收她为兽宠，炎潾也在这时候出现，两人倒真是有缘，只是没了原主的帮助，如今重级的凤翎冰不知道能不能如原先般和炎潾恩爱缠绵。
  可是凤翎冰不过重级的实力，怎么能够看透卷尾的变化，甚至将卷尾逼到显了原形？
  如今卷尾的实力已至星级，五个大级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如此还能勘破卷尾的原身，让她狼狈至此……
  碧落微敛了眸，隐下眸中的幽深晦暗，若真是她所想，原主珍视的那份与凤翎冰相遇的回忆，可能没那么单纯美好。
  要是说原主和凤翎冰的相遇，倒也是老套的英雄救美，不过这个英雄指的却是凤翎冰。
  原主虽然不似卷尾般喜闹跳脱，却也不是个能静心修炼的性子，眼见到了九十年一次的七月半那天，谷内封印衰弱，卷尾稍一怂恿，实力低微的两人稍事变化，就敢溜出谷偷入人间。
  初入人世，两人自然是十分新奇，这样的两个人在某些修行者眼里简直就是待宰的肥羊。
  不出所料，两人轻而易举的就入了套，就在原主准备拼死要护卷尾离开的时候，凤翎冰出现了，宛如天人。
  从那刻起，这个表面冰冷难近，内里却温柔善良的女子在原主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以后的日子，越是相处，越是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细腻柔软，亦是知晓她冷漠的外表不过是对自己的保护。
  身为庶女，父亲不疼，后母苛待，嫡姐不容，庶子庶妹排挤迫害，若不是生死关头她觉醒了星璇，只怕此时已是荒地里的一具腐尸。
  这样的生活，顺风顺水的原主根本无法想象，虽然没有父母，可是湫婆婆木梓老伯他们待他极好。
  他不能想象骨肉至亲竟也能迫害如斯。
  可就是这样悲惨的身世，却能保持一颗纯稚柔软的心，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引起原主的爱慕怜惜。
  原主爱她至深，纵使族群被抽血剥丹，自己也落的这般下场，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恨恼，然而对于凤翎冰，即使他心绪复杂，可是他却没有恨。
  因为，在他看来，凤翎冰依旧是初见面时那个善良柔软的女子，只是后来遇到的那些奇遇，种种美色让她迷了心智。
  肩上忽然的重量让碧落收回思绪，再抬眸时已经依旧是清水般的轻灵绿眸。
  “九禾，你不要生气了，卷毛错了。”恢复了原形的小彩鸟讨好的蹭着碧落的脸颊，黑溜溜的小眼睛带着慌乱和后悔。
  她从未见过九禾这种静默的样子，虽然看着没什么不妥，只是因为她的事生气，可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其他不好的事情。
  自从九禾突然变了性别，虽然湫婆婆他们总是夸赞九禾沉稳了许多，可那双美丽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却瞒不过她。
  她不知道九禾到底为什么悲伤，可是九禾就是九禾，她不想让九禾难过，九禾就应该开开心心的，绿眸清亮无邪，没有悲伤。
  看着立在自己肩膀上撒娇卖乖自称卷尾的小彩鸟，碧落诧异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