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作者:弘日昕      更新:2020-12-29 19:15      字数:4611
  转眼到了雍正九年,这日清晨,众妃嫔都聚拢在景仁宫里请安。
  自从皇后病重,皇上便降旨让皇后安身养病,后宫之事均交由熹贵妃处理。
  到今日为止,已经过了快要一年了,可是皇后的病亦未见好转,而且身体还每况愈下。
  众妃嫔行礼,“给熹贵妃请安!”
  熹贵妃环视众人一眼,道,“如今正值皇宫之多事之秋,皇上身为微恙,皇后亦身染重疾,故此,还望姐妹们谨慎持躬,做好妃嫔本分!”
  “是,熹贵妃教训的极是,姐妹们谨记!”由着裕妃带头,众妃嫔一同向熹贵妃行礼,熹贵妃训斥了几句,就让众妃嫔都散去。
  众妃嫔退下后,裕妃却留了下来。
  她扶着熹妃回到厢房中,方道,“听说皇后病重,皇上早晨已经降旨,把皇后移到畅春园去了!”
  “什么?”熹贵妃停一停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移到畅春园去了?你可收到什么风声了吗?”
  “听说是畅春园风景优雅,佛寺众多,便于皇后礼佛赏景,于皇后的病有益处!”裕妃沉思片刻,方道,“皇上也跟着搬到圆明园居住,以方便照顾皇后了!”
  熹贵妃感叹道,“皇后到底是皇上的原配啊,皇上待皇后还真是有那一份难得的情谊!”她旋即又盯着裕妃道,“这份难得的情谊,却是咱们怎样也盼不来的!”
  “是啊,皇上与皇后比翼情深,叫咱们好生艳羡啊!”裕妃也跟着感叹道,“只是如今御医诊治说,皇后已病入膏肓,已非药石之所及了!”
  ……
  畅春园中,皇后躺在睡榻上□□着,“本宫的头好痛啊,身体好痛,你们快去把御医召来!”
  桂嬷嬷跪下道,“娘娘,御医来了几趟了,都是开了药方才走的,奴婢们都给您用了药,可是不见起色,可怎么好!”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皇后勉强支起身体,道,“你们快去把熹贵妃身边的赵姑姑请来,让她来给本宫把脉,本宫信得过她的民间偏方!”
  桂嬷嬷支支吾吾,沉默片刻方道,“您前天病得昏昏沉沉的,熹贵妃已经禀明了皇上,让赵姑姑过来给您看了,原本是让赵姑姑给开方子的,可是赵姑姑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她留下了什么话?”皇后强撑起疲倦的双眸,盯着桂嬷嬷看。
  桂嬷嬷支支吾吾不敢说,皇后又费劲气力的喊道,“说!”
  桂嬷嬷沉了片刻,方吸下一口气,道,“赵姑姑留下一句‘药医不死病’就走了!”
  “药医不死病?她不是有很多的民间偏方吗?怎么也没有法子?”皇后眼泪顺着双眸滑落,苦笑道,“她可是熹贵妃的人哪,哪里愿意尽心医治本宫?熹贵妃巴不得本宫死了,她好统领后宫吧!”
  桂嬷嬷看着皇后哭的伤心,忙宽慰道,“娘娘,娘娘,您且放宽心,慢慢调治会好的!”
  “连御医都无法了,本宫还能好吗?”皇后继续流着眼泪苦笑道,“本宫不甘心啊,本宫还没有当上母后皇太后啊!”
  “嘘!”桂嬷嬷一惊,忙捂住皇后的嘴,“皇后娘娘,当心隔墙有耳,若是让人听了去,您可就是诅咒皇上的大罪啊!”
  “本宫还有什么怕的?本宫还能有多少时日好活?”皇后敛去哭声,道,“罢了,罢了,这两日皇上可曾过来看望本宫?”
  “前两日皇上还来看过娘娘,可是这两日听闻皇上身体也微恙,大臣们奏请皇上保重龙体,皇上便不曾过来了!”桂嬷嬷静一静道,“倒是四皇子和五皇子过来看过您两回,您都睡着,奴不敢叫您!”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身体微恙?”皇后哀伤的不能言语道,“皇上是看本宫不中用了,准备舍弃了本宫了吗?”
  “皇后,皇后……”桂嬷嬷也跟着流眼泪。
  皇后一口气过不去,突然晕厥了过去。
  ……
  熹贵妃正在厅里与赵小翠闲聊,大丫急匆匆来报,“禀熹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仙逝!”
  “什么?”熹贵妃一惊,与赵小翠对视一眼,方又问道,“你说什么?”
  大丫又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殁了!”
  赵小翠接口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奴婢下午收到的消息!”大丫又躬身施了一礼,“皇上已下旨,整个皇宫布丧,举国哀悼!”
  赵小翠道,“民女前两日去看了皇后,就知道时日无多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样快!”
  熹妃的眼泪夺眶而出,“本来以为你医术超然,能令皇后病体渐愈,不曾想亦是回天乏力!”
  “皇后身体本来就十分虚弱,又久病缠身,即便华佗再世,也未必能救回皇后!”赵小翠看着熹贵妃哭得伤心,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娘娘您保重凤体!”
  “宏立能得皇上如此垂爱,到底也有皇后的一份功劳,原本想着还能与皇后一同成为皇太后,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出乎意料之外!”熹贵妃抹了抹泪,道,“到底是皇后造下的杀孽太多,生生夺走了皇上太多无辜龙子的性命,老天爷便把她当太后的福气给夺去了!”
  “是啊,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只是皇后嫉妒之心作怪罢了!”赵小翠也感叹了一声,道,“听说皇后病重的这段日子,皇上不仅殷勤看望,还亲自照顾皇后,皇上待皇后这般情深,皇后到底也能含笑于九泉了!”
  “若不是咱们把皇后做下的那些龌龊事瞒了下来,否则皇上哪里还能不迁怒于皇后!”熹贵妃感叹道。
  赵小翠拍了拍熹贵妃的手,道,“那是您心善,您守信,给了皇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给您更大的福气的!”
  ……
  两天后,畅春园传来消息,皇后薨逝,举国哀悼,皇上亲赐谥号孝敬,罢朝三日,以表哀思,并降旨命宏立和宏轴替皇后守灵,以表孝道。
  皇后的梓宫安奉于畅春园供奉,皇上本欲亲自含殓,只无奈身体不佳,又加上皇上替皇后含殓于礼不合,经过众臣劝谏方作罢,改由宏立和宏轴代劳。皇宫里哀声一片,宏立哀恸不能起,甚得皇上赞赏。
  一个多月过去,皇上的身体终于痊愈,便亲自降旨让皇后的梓宫先葬入帝陵,以示恩宠,皇后丧仪刚过,皇上便又降下一道旨意,令熹贵妃行使皇后之权,摄六宫事,宫中一切方恢复平静。
  过得几日,宏轴从承乾宫请安后回乾东所的路上,遇到了皇上身边的肖公公。
  他打了一个千道,“五皇子,皇上让您去一趟!”
  “父皇让我去?”宏轴先是一怔,旋即方问道,“肖公公可知是何事啊?”
  “皇上与五皇子叙一叙父子情分呢,您只管去就是了!”肖公公赔笑道。
  五皇子默然片刻,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元宝,递到肖公公的手中,道,“父皇惯来管教儿女严格,也容不得丝毫的行差踏错,肖公公在父皇身边服侍多时,对待父皇最近的喜好已是十分清楚,还望指点一二!”
  肖公公把银子收入袖子中,笑道,“得,奴看您身为皇子也不容易,咱家也就给你透露一两句!”
  肖公公默了默道,“今儿个啊,皇上把教授你们的太傅叫到养心殿里问话,太傅把你们的课业都呈给皇上看了,皇上把您的课业和四皇子的课业比对了一番,旋即自言自语的说了一番话!”
  “哦,什么话?”五皇子眼眸一抬,忙问道。
  “不曾想宏轴的课业竟然也做的这样好,简直可以和宏立比肩了!”肖公公若有所思的抬眸盯着五皇子,道,“老奴听到皇上这样赞赏您,自然是顺着皇上的话说了!谁曾想倒惹了皇上动了怒气!”
  “哦?”五皇子脸上浮出茫然,忙问道,“难道父皇对我们的功课不满意?”
  “听皇上的口吻是非常满意!”肖公公又频眉片刻方道,“可是最后却道了一句,宏立乃先帝选定,朕钟爱之子,朕不允许任何人与宏立比肩!”
  宏轴一惊,许久也沉默不语,肖公公碰了碰宏轴的肘子道,“五皇子,五皇子,老奴就言尽于此了,该如何应对圣驾,可就看您的了!”
  “是,是!谢谢肖公公提点了!”宏轴擦去额上的汗珠,跟随肖公公的步伐来到养心殿。
  肖公公先进去禀报,宏轴只闻得养心殿里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宣!”
  宏轴定了定心神,忙把心底的忐忑压下,方跨大步伐往养心殿里走去。
  他跨步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宫瓦红门,内心的跳动不知不觉在加速,他忙深吸一口气,步履平稳,不急不缓的走到圣驾面前,跪下躬身施了一礼,道,“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圣安!”
  “平身!”只闻得皇上道了一声平身,还提着朱笔慢条斯理的批改着奏折。
  宏轴想起宏誓的下场,斗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过,滴落在了地上。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宏轴一直静静的站着,不敢发一言。他强压内心的恐惧,尽量让自己镇定。
  母妃曾告诫自己,父皇虽是一个明君,平常对待大臣也有些风趣,但他的缺点是比较喜怒无常,召见时需得小心应对,若不小心触碰他的软肋,便没有任何人情可言,宏誓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对待这样的君主,只有把他的毛捋顺了,才能万事大吉。
  如今的他正如在火上烤,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努力,未曾得到父皇的赞赏,反而引来父皇的一顿猜忌,若有个行差踏错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宏轴的思绪一直在盘旋着,却还保持着头脑清醒,等待父皇的召唤。
  稍事,皇上放下手中朱笔,抬眸看他,道,“你的课业做的很好,与宏立的不相伯仲,看来你们俩都是朕的好儿子!”
  皇上这话说的平静无波的,宏轴的内心却波涛汹涌,斗大的汗珠又从额上滑落。宏轴默了默道,“儿子不敢与四哥比肩,四哥轻轻松松就完成了课业,儿子需日夜苦读才能收到这样的效果,若比起聪慧来,儿子跟四哥,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你也是朕的儿子,何须这样妄自菲薄!”皇上抬眸看他,道。
  “儿子不是妄自菲薄,乃是有自知之明!”宏轴沉了沉道,“龙生九子,子子尚且不同!”
  “当年的九子夺嫡,乃是先帝的无奈,亦是朕的无奈,所以,朕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朕的儿子们身上了!”皇上又抬眸看他,“朕看你最近很少出门,倒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之人,这点倒是和朕还是亲王时很像啊!”
  宏轴一惊,偷偷的抬眸盯了皇上一眼,又低下了头,道,“父皇乃人中之龙,虽不问世事,却是韬光养晦,胸有雄才伟略,儿子乃庸俗之人,心境平庸,只爱悠闲之乐!”
  “你的这番话,朕也曾在圣祖面前说过!”皇上慢条斯理的端起一盏茶,挑开了杯盖,慢调斯理的吹了吹,饮下了一口茶。
  皇上如此举动,在宏轴看来,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宏轴思绪飞速的旋转,道,“万事万物,乃是天定,父皇排行第四,四乃四平八稳之意,四哥也与父皇一样,为四子,自有子承父业之佳兆,儿子排行老五,自然与五叔一样,无心于朝政!”
  宏轴话落,又抬眸盯了皇上一眼,发觉皇上的脸上平和了许多,方继续道,“此番努力,只因为儿子乃父皇亲子,自该为父皇争气,但儿子性格爱玩爱闹,不比四哥沉着稳重,更受不了约束,实非可当重任之人!”
  “你能这样想,朕心甚慰!”皇上沉思片刻,方把茶盏的杯盖盖上,抬眸看着宏轴道,“看到你们兄弟俩为课业努力,甚好!只是你的习武也要跟上,咱们祖上靠的是马背上得天下,朕还望你们将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是,谨遵父皇圣训!儿子谨记!”宏轴躬身施了一礼。
  ……
  从养心殿里出来,宏轴才松了一口气,在回去乾东二所的路上,宏轴的内心迟迟不能平静,皇上的这一番告诫,已是十分明显,自己不会有任何机会,也不能有任何机会。
  只是自己刚才的那一些话,真的能让父皇完全放下心来吗?
  宏轴一路上都在思忖着皇上的话,他应该怎样做才能让皇上完全放心自己呢?
  过得两日,这日晌午,皇上午休刚起,肖公公岌岌进来禀报道,“皇上,五皇子给自己办了一场丧事,还让大臣们都送上一份白礼,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的,把大臣们都惊动了!”
  “什么?宏轴也太荒唐了!”皇上一怔,旋即愤怒道,“他好端端的给自己办什么丧礼?”
  “说是想看一看自己死后,有多少人为他送白礼!”肖公公叹声道,“是啊,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议论五皇子,四皇子让奴请皇上的旨意呢!”
  皇上在龙案上击下一掌,愤怒道,“荒唐!”他本欲下旨责罚宏轴,可是想了想,却道,“荒唐归荒唐,只要不要太过分,随他去吧!”
  肖公公一怔,沉了沉方回禀道,“是!”
  皇上思忖片刻道,“你去告诫朝臣们,朕儿子们的事情自有朕来管束,让他们少管,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若多言于他们无益!”
  “是!”肖公公躬身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