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
  李睿跳出舱门，只见一名同事迎着呼啸的风雪、摁着翻飞的兜帽向他跑来。辛亏穿着厚实的Moncler、手套和登山靴，李睿才觉得全身的温度不至于被这深夜海拔四千米的寒风所带走。
  倾转旋翼机就停在离天坑不远的地方，螺旋桨卷起的风淹没在雪山下的寒风里，风中飘荡着淡淡的雪花。雪峰下的台地已被巨大的力量铲为平地，原本的巨型石阶变成了一片山坡。圣所的平地几乎一片黑色的焦土，覆盖着白雪，像洒满玻璃碎片一样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巨大的山坡上铺满了巨岩和碎石——转身环视，苍凉的景象一望无际，横亘在高山雪岭间。
  “欢迎来到圣所营地。”
  同事笑道。李睿脱下手套，和他握了握手。一行人向着天坑的方向走去，李睿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发出嘎吱和迸裂的声音。黑色的大地上覆盖积雪、以及无数光泽而形状各异的岩石，有着青色、黑色等等不同色泽，如同浑浊的玻璃。李睿俯身拿起一片，掂在手里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些就是玻璃石，所谓的托立尼提物质，是砂石中的硅质晶体融化后再凝固而形成的物质。
  “真是可怕的力量，不是吗？一个人就能轻松引发核试验般的威力。”阿萨德教授走在李睿身旁，感慨的叹道。
  “才过了两天就重返这个鬼地方，两位教授也辛苦了。”李睿只是笑道，转身看了看两位年迈的教授。
  “你们让王少校进行过……类似的实验吗？”马教授又问道。李睿回头一笑，显得很若无其事：“你是说，测试他能释放多大的破坏力，像核试验那样？”
  “……差不多就是个意思吧。”马教授觉得李睿表述得更准确。李睿只是狡黠而神秘的一笑：“无可奉告。”
  马教授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严肃和后怕——李睿显然是默认了，只是不会透露更多的信息。马教授沉声一叹，呢喃道：“真是……难以想象……”
  阿萨德教授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显然他早有感触。
  一行人走在黑色的大地上，清澈而昏暗的空中交错着探照灯明亮的光芒，在铺满托立尼提物质的地面上闪烁着晶光。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天坑周围已经初步建立了一个新的营地——令人不得不感叹安委会的人力和物力。高耸的铁塔钢架上悬挂着耀眼的探照灯，在通明的灯光下，巨大的工程机械在坑口作业，核生化防护部队和工程兵部队在营地里来来往往。
  上百米长的吊臂横过半空，一个宏伟的三角吊架横跨在天坑上。李睿抬头看去，吊架下悬吊着一截黑色的骸骨——是某个巨型生物的一截脊柱，还连着硕大的头颅和破碎的肩胛。在天坑周围，白色的安全防护材料覆盖在巨大的隆起上，用缆绳将边缘紧紧固定在地面，下面也垫着厚实的防护材料和平板，整齐的排列在宽阔的空地上。
  “这些就是目前搜集到的黑龙的残骸，但具体鉴定和分析的事情，就只能让‘梯队’的专家们来了。”
  同事感叹着说道，李睿只是点点头，同事又道：“另外，我们从山下的碎石层里尽量搜集了敌人动力装甲的残骸，很快就能打包送回去了。”
  “嗯，很好。”李睿又点点头，煞有介事道。这时，一个牧民打扮的大叔走过来，黝黑而严峻的脸庞遮在面巾之下。
  他只是和李睿一握手，没有互相介绍，也没有太多的寒暄。李睿问道：“那位神秘女性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一早就走了，和那位龙族女巫姑娘一起。”
  “两人要去凤凰城？”
  “是的，龙族姑娘要去见自己的妹妹。而她……她只是说她要去见一个人。”
  “她没说是谁？”李睿微微一笑。大叔还是不苟言笑道：“她只是说要去见一个旧人，一个她相识很久、却很久前背叛了她的人。”
  李睿又皱起眉头来，若有所思又疑惑而打趣的一笑，摇了摇头。
  “她没说那个人是谁。”
  “嗯，是啊……”李睿还是意味深长的应道。
  “但是我感觉……”大叔也微微一皱眉，总算是有了些表情。李睿抬起眼来看着他：“感觉什么？”
  “我感觉她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或者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大叔蹙眉喃喃说道，疑惑的交叉着双臂。李睿一脸心领神会而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他又向着天坑迈步，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遗骸。灯光汇聚下的遗骸散发着黯淡的色泽，就像是巨大的黑石。两台巨大的履带吊和高耸的桁架式吊臂斜挎在天坑上，将遗骸从三角吊架上吊离。钢铁和机械发出嘎吱和低沉的轰鸣，圣地反而变得寂静而肃穆起来。
  “这些东西，以后要拿去干什么呢？”马教授抬头看着，带着一丝忧郁。
  “最重要的不是要拿去干什么，而是防止有人拿去干什么。”李睿笑道，“要把这玩意儿分批运走也不容易，这两天我们就先到坑里去看看吧。”
  “各单位注意，目标正要进入会面地点，注意监视。”
  复合多址电波穿过夜雨，将语音送达每个行动单位的电话机中。两个稀薄而透明的人影匍匐在集装箱堆场顶部，通过头戴综合夜视仪与狙击步枪的合成式瞄准镜，观察着远处码头水岸旁的空地。
  潇潇夜雨笼罩了凌晨的上海，也笼罩了上海港繁华而寂寥的无人化码头。在无垠的堆场上，一片片集装箱如同小山，绵延看不到头。耀眼的灯光悬挂在吊车和货轮上，刺过幽暗的码头和冷雨。山岳般的货轮排在长长的岸边，一排巨大的吊车伫立在冷冷的光芒和风雨中，发出悠扬的轰鸣。
  冷雨打在观瞄手和狙击手身上，在光电迷彩上溅起轻轻涟漪。在这片繁忙而冷清的码头上，还暗藏着许多侦察小组。一辆改装的防弹奔驰G级停在阴影中，就在一片集装箱的脚下。车身上披挂着光电隐身车衣，半露着车胎和轮圈。
  几个蒙面人从车里观察着前方的码头道路。不一会儿，两辆黑色的七座越野车安静的驶过，跟在高大的无人码头货车的一侧，还特意关闭了车灯。待确定再无其他跟随者之后，蒙面人发动了引擎，平缓的沿着幽暗的堆场小道前进。
  今晚，有一场不起眼却重要的会面将在这码头上进行——根据之前截获的勤国旅情报，结合最近监视和抓捕在逃人员时所发现的线索，“梯队”确定勤国旅将与一个军火走私商在这里碰头。这场会面早在勤国旅的计划之中，只是因为最近的变故而发生了变动，变得更加低调而匆忙。
  “各单位注意，这次不执行抓捕。保持监听，不要打草惊蛇。”
  电台里里传来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等待目标结束会谈后，保持对会谈双方的监视，确定对方脱离路线和藏身地址。”
  “收到，明白。”各单位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辆越野车驶向长长的码头水岸和高大的吊车，停在吊车脚下的阴影中。停靠在水岸边的，是一艘庞大的滚装船，醒目的橙色船身长三百余米，离水面高度堪比高层楼房。船身后部的舱门伸出一条宽阔的跳板，自行模块化无人平板车在跳板和码头上下穿梭，吞吐着集装箱与货物——就如一片机械虫群，忠实而单调的执行着任务。堪比航母的滚装船就如一个巨大的异星巢穴，机械的轰鸣和热力混合着冰冷的钢铁和夜雨。
  狙击小组注视着吊车脚下和舱门跳板。忽然，当一辆平板车经过吊车附近时，有几个身影从车上跳下，向吊车脚下的阴影走去。
  此时，距离会面地点最近的小组便在一旁的码头吊车上，奔驰G级停在吊车脚下的阴影中。监听小组借助光电隐身埋伏在高处，把监听器架设在操作室平台边缘，对准会面地点。
  会谈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起初还很嘈杂，监听器自动调整后便很快变得清晰，随着画面一同被记录下来。
  “……预定的货物已经过了上海，会按照原定的时间到达凤凰城港……”
  说话者是从船上来的人，“货物完全按照你们之前的要求，至少在过上海港的时候是这样的。”
  “但愿如此。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在国内能把这些资金和财物进行安全转移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的，我理解。但风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对于你们来说也许是，但我们的风险可不小……”
  “总之，今天我们来，就是确定你们是否依然有能力和意愿继续这次交易。你们没有异议，我就通知我的同事，让负责押运的代表做好交货准备，准时到达预定的的交易地点。你们的行动团队最近一直处于静默状态，你确定他们能够进行这次交易吗？”
  “不错。我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情况，但确定一切还会按照计划进行。至少，他们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些武器。在确认货物完好无误后，我们的接收代表就会通知中间人，从中间人指定的账户向你们指定的账户转账。”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另外，我们的领袖是否有任何消息让你带过来……”勤国旅的代表又说道，语气却变得平缓而低沉，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哦……”走私商代表停顿了一下，似有些微妙和惋惜，喟然道，“他很感激你们，希望你们能发挥主观能动精神，保护好自己。”
  “好的，谢谢……”勤国旅代表沉默了一下又沉声道，虽看不清神色却听得出他的失望，五味杂陈中透露着悲凉，却并没有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