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这位医生在白大褂里面穿了冬常服，他是从解放军医院里面调出来的。“我们进行了记忆测试，她应该是属于部分记忆缺失。她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家庭住址，学校的专业，亲人、朋友、同学的名字和一切事情，而且细节的清晰程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有关于你的一切，都不记得了。我们也曾经问过……有关于她腿部骨折的事件。”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的郑伟。
  郑伟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因为这件事情王鸽是没有告诉过医生的，医生可以通过保密部门掌握林颜悟和王鸽的一切，甚至是他们相识的那场事故。
  王鸽并未因此而感到意外，他也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甚至感觉到，他与沈慧以及马天明之间的故事，郑伟肯定也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毕竟马天明在跟沈慧和王鸽见面之后就马上出了事儿，完全没有预兆，当初的一些监控记录都被虚紫给抹掉了，但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郑伟的这个保密部门的成立，并不是用来调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所以他也就没有深究下去。其实这件事是可以交给公安部门去进行调查的，看看马天明到底是不是被人所陷害，但郑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还是把事儿给捂着了。
  “她是怎么回答的？”王鸽问道。他要通过医生之前进行过的实验和询问，来判断林颜悟现在具体的情况。
  “记不清了。”医生摇了摇头，“就只是记不清了。她知道她曾经因为电井盖损坏而跌入电井洞中摔断了腿，但是她生成当时自己昏了过去，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提到你，还有你与她之间的事情的时候，基本上是毫无印象。”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CT片子插在了看片灯上。
  这是几张颅脑CT，王鸽虽然不是大夫，但久而久之耳濡目染，还是懂一些的。
  “大脑没有任何问题……”王鸽看了一眼片子说道。
  “不愧是雅湘附二医院的救护车司机，片子都看得懂了。”医生对王鸽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又说道，“就是因为大脑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也请教了几个相关专家，进行了一场国家级的会诊，他们一直认为是精神疾病导致的。有可能是在昏迷的时候过于想念你，所以……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问题或者精神疾病，大脑的保护机制开启了选择性遗忘。这种病例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的。”
  王鸽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医生们的判断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林颜悟把自己完全忘掉，王鸽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对的地方，就是林颜悟失去了有关于王鸽的记忆并不是颅脑的物理病变，而真的是精神或者是心理问题。
  而不对的地方，则是林颜悟的这种心理问题并非是自己产生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怪不得他娘的玉皇大帝肯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原来是早就留了后手，在林颜悟的灵魂上动了手脚。就算是王鸽把林颜悟救回来了，解决了后顾之忧，林颜悟也已经完全忘记了王鸽，王鸽还是要把大把的精力和时间都消耗在致力于恢复林颜悟的记忆身上，因此会减少很多与天界之间的对抗动作。
  “一般来说，这种病例的恢复概率是很大的，恢复周期从几个小时到几年不等。就算是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大多数病人也都会很容易地接受他们忘记的人。毕竟病人与被忘记的人之间的互动是真实存在的，有照片，有记录之类点东西，能够帮助病人快速恢复，或者信任他人。你跟林颜悟之间也留下了不少东西，聊天记录，照片，都是有帮助的。现在病人才醒来不久，后面的时间还很长，说不定过几个小时，或者睡一觉起来就想起你了也说不定。”医生并不只是在安慰王鸽，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但王鸽知道要是不想办法，等着林颜悟自己慢慢恢复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凭借他与林颜悟之间的真实互动记录，让林颜悟重新接受和信任自己的周期是很长的。
  “我知道了，我能够接受，只要人现在醒了就行，身体情况怎么样？”王鸽问道。
  “雅湘附二医院的护士照顾得很好，身体机能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总会有点问题的，我们会给她制定最科学的康复治疗计划，保证经过治疗和恢复性训练之后，绝对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医生的这些话说得十分笃定，看起来很有自信。
  这种级别的医生都发话了，王鸽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微词。“那就麻烦你们了。”
  医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郑伟敬了个礼，“首长，那我先走了，办公室交给你们，有事情随时叫我。还有几个刚刚苏醒过来的病人需要检查。”
  郑伟回礼，目送医生离开。“辛苦了！”
  医生走后，王鸽陷入了沉思，如何才能让林颜悟快速恢复记忆。自己说是她男朋友，那就是啊？人家怎么可能相信！就凭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压过马路。而且自己的家里还有点儿林颜悟的衣服？要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基础是建立在林颜悟受伤及后续事件上的，现在林颜悟连这些都忘记了，想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接受自己，简直是难上加难。
  求助阎王大人呢？让她帮忙看看玉皇大帝到底在林颜悟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是否能够纠正？
  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记忆这种东西，一旦被直接剔除，绝对不可能找得回来。玉皇大帝会把这一部分记忆隐藏在灵魂之中吗？应该是不会的。修补灵魂记忆缺失的机会十分渺茫。
  现在，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王鸽远离林颜悟，避免让她再次受到来自于天界的威胁。彻底忘了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啊！
  滚过床单又怎么了，就当是分手了。都这个年代了，难不成睡在一起就要负责到底？在王鸽看来现在若是负责到底，那才是害了林颜悟。等到事情过去，天界的问题解决，若是林颜悟还没有嫁人，那王鸽肯定是要拼了老命把林颜悟第二次追回来，那时候负责到底也不晚。
  短短十几秒钟过去，王鸽的大脑飞速旋转，眼睛还在等着看片灯上的CT片子，直到郑伟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郑伟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林颜悟是王鸽的女朋友，两个人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林颜悟却得了这种怪病，等到人清醒过来，看起来一切都正常，但是却完全忘记了王鸽这个人！
  郑伟想像得出来，王鸽现在的心里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了，从他对着片子发呆就看得出来！郑伟想要说点什么劝劝王鸽，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其实王鸽并没有泰国原难受，脑子里面想的都是这件事情后续的解决方法。而且他也看到了郑伟尴尬的表情，赶紧说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别说了。我们聊点儿正事儿。”
  其实郑伟刚才还想说如果王鸽心情不好，可以再等一会儿的，既然王鸽开了口，那郑伟就没啥好客气的了。“你怎么知道关闭了屏蔽器，一些病人就会苏醒过来。你还有什么能够告诉我的？”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王鸽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不如直接让郑伟问他们最想知道的，然后由自己补充，才能更有效地帮到他们抵抗天界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也能够去判断什么事情适合人类的这些保密部门知道，什么不适合他们知道。
  “行，那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关闭了屏蔽器之后，就会有病人醒过来？”郑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现在，打开屏蔽设备。”王鸽已经得到了顾雪若的消息，军区大院基地里面所有被出来的灵魂都已经回归身体，剩下的没醒过来的还是灵魂在外的那种。“我们可能会被监听。”
  郑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已经启动了。”
  “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次的对手有点特殊了吧？其实你们基地里面的这些病人，还有外面医院里面有同样症状的病人，身体里都是被我们共同的敌人抽走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而我的伙伴将这些重要的东西找了回来，可是不巧的是，你们的屏蔽设备能够屏蔽我们的敌人，也能够屏蔽这些十分重要的东西进入。人的身体里缺少了这个东西，是绝对无法恢复过来的。”王鸽没有十分直接地说出灵魂两个字。但是郑伟应该已经明白了。
  由于郑伟之前心里已经有数，并未显得特别吃惊，然后继续问道。“天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成为人类世界的主导，解散现有的政府，替换现在所有的社会秩序。”王鸽面无表情地说道。
  郑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王鸽其实是知道的，但人类只需要知道自己一定要反抗，而不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抗。
  “我们怎样才能赢？”
  “不知道。”
  “他们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不知道。”
  后面这两个问题，就是王鸽真的不知道了。连地府世界都没弄明白，王鸽就跟是无从说起了。
  其实这两个问题，才是郑伟最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这场对话看起来是十分私密的，场合也很随意，是在基地医疗部门的医生办公室里，但是这间办公室是有监控摄像头的。这里的画面，声音全部都被一帧不漏的传送到了另外的地方，而且一直在被录像。
  除了这里相关部门的首长要看之外，还要给更加高层的人去看，并且进行备份，仔细地反复研究。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的郑伟保持了他的职业特性，并没有特别着急，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就是要确认王鸽是否真的是还站在人类这边了。
  “作为一个人类，你现在是属于什么阵营？”郑伟问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人类，我还能是一个什么阵营……”王鸽白了郑伟一眼，自己若是真的背叛了人类，那岂不是成了“人奸”了？
  “除了天使之外，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其他的阵营？”这并非是郑伟的猜测，而是参谋部那些智囊团推测出来的结果。王鸽肯定不是孤身作战，他一定有自己的战友，有自己的靠山。
  一定有除了人类之外的势力，在跟天使做对抗。
  “有。”王鸽想了想，还是点头，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
  站在王鸽对面的郑伟动了动身子，“是什么阵营？”
  王鸽本来是想要说“不知道”的，但是这个不字刚刚说出来，便觉得这个不知道是太敷衍了，十分生硬的改变了自己的说法，“不……不能说。”
  郑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继续这他的下一个问题，“天使，还有你背后的那个阵营，是保持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必备势力吗？”
  “是。”王鸽点头。
  “它们分别有什么重要性？”
  “不能说。这是为了你们着想。”回答完这个问题，王鸽站了起来，“我觉得我能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剩下的事情我应该可以说是无可奉告了，可以吗？”直到现在，王鸽才注意到郑伟的耳朵上一直别着一个肉色的无线耳机，十分隐蔽，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郑伟的一切问题，都是背后有人操控的。上面很重视这次对话。
  话说到这里，郑伟抬起头来看向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摄像头，然后在耳机里得到了他需要的答案。
  “好的，我们的谈话到这里结束，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本次对话的内容。”郑伟走到王鸽的面前，给他解开了手铐。“辛苦你了。”
  在此之前，王鸽一直是戴着手铐的。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们说吧。”王鸽也抬起头，盯着摄像头上面的那个红点，“这次对话的内容……只让需要知道的人了解。对其他无关人员一定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