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见过不少有退休综合征的人。
  而且，工作当中越是优秀，越是看重成绩的人，在退休之后，往往越是无法适应新的节奏，也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退休的事实，继而产生复杂的心理问题。
  这个曹姜氏，虽然未必是退休综合征那么严重，但多多少少也是类似的情况。
  倾君敛眉不语。
  若曹姜氏真如濮阳老庄主的猜测，那以有事相求的理由请她入府，或许是个一举两得的局面。
  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曹姜氏的年纪。
  “担心什么？”
  濮阳冥衍一眼看破了倾君的心思。
  倾君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忍不住担心，曹姜氏上了年纪，此时还要请她出山，为我们的事操心劳力，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或累坏了老人家，那……罪过可就大了。
  “六十有三，”濮阳冥衍像是在自言自语，“确实是高龄了。”之后便有些愣神。
  倾君也没打扰到他。
  半晌之后，还是濮阳冥衍自己回过神来，笑着说：
  “曹姜氏从前虽是做仆的，一应吃用却甚是优待，加上她是潘夫人的乳娘，比起一般人家的千金还要讲究，后来刘府、武安王府，也都一直有派人照料，上好的人参、首乌，每年不知送去多少，这身体倒是硬朗得很，这一点王妃毋须担忧。”
  “但我看你方才好像想到了些什么。”
  倾君直言。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喜欢瞒来瞒去，每天费劲巴拉地担心穿帮，想想就够闹心的，还不如有话就说呢。
  于是，顿了一顿，她认真地看着濮阳冥衍的眼睛，问：
  “由曹姜氏的高寿上，你想到了什么？”
  濮阳冥衍缓缓吸了一口气。
  在胸口憋了片刻，才又轻轻地呼了出去。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倾君，眸子稍稍眯起，嘴角也微微抿着，犹豫了两下才开口：“我想到了，师父……”跟着又笑：“神医师父今年再做寿，也该是六十整数了。”
  神医今年有六十了？
  倾君意外了一下，随即不禁想到：自己对于神医终究是了解太少。因为了解不多，只是出于对无垢山庄的信任而信任了神医，才会有后来种种。
  说实话，她自认为自己没错。
  而神医只是想偏了，别的地方也说不上错，他唯一的错，就是算计她腹中的孩子——无论那是谁的孩子，既然是个没出生的生命，自然是完全无辜。
  尤其，她和刘隐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抱歉。”
  濮阳冥衍抱拳，转身要走。
  “等等！”
  倾君毫不犹豫地将人拦下，等濮阳冥衍回头看着她，她还颇为无奈地勉强笑了笑。
  “你知道神医会去哪里吗？”
  濮阳冥衍嘴角微扬。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不过，说句王妃可能会生气的话，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神医是自己逃了。”
  顿了顿，濮阳冥衍一字一句道：
  “神医骄傲得很，他不会逃。”
  倾君稍稍低眉，敏感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