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在休斯敦待了两天，对以邱慈云为首的管理层表达了充分的信任，顺便也安抚了一下这次突然被踢出采购名单的设备商。
  冰芯在审批没过之前就和很多厂商谈了采购，现在突然爽约，难免让人心生芥蒂。
  尽管里面存在不得不的因素，方卓还是想和这些设备商做朋友，冰芯肯定不只这一条生产线，早晚还得继续打交道，晚费劲不如早维系。
  如此这般，到了29日的月底时间，心情一直保持愉悦的方卓抵达了纽约。
  “方总，你心情是真好啊，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虞红头一次见到老板这样的状态，和他去华盛顿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吗？”方卓摸了摸脸颊，笑道，“没那么夸张吧。”
  “有的。”虞红为了确认还仔细端详了老板的侧颜，能清晰看到唇角的笑意，煞有介事的说道，“从你到公司来的第一眼就是这样，一直没停。”
  她回忆了一番，有点震惊的说道：“冰芯到底给你带来多少成就感？拿下新浪的时候没见你这样笑，易科上市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笑。”
  方卓就是开心，就是单纯的开心，但哪能在易科的市场boss面前偏心。
  他立即严肃的说道：“易科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虞红瞥了一眼，问道：“你这样说话，不怕冰芯误会吗？”
  “不会的，冰芯知道我对它的好。”方卓微微一笑。
  虞红：“……”
  “哦对，你看了上个月上映的《蜘蛛侠2》么？”方卓想起来一件事。
  “看了，还不错，票房很好，斯金格又有了一项漂亮的成绩。”虞红沉吟道，“我现在还真的越来越相信他有机会了。”
  上个月热映的《蜘蛛侠2》在北美拿到了3.7亿美元的票房，成为索尼娱乐在如今集团颓势下令人瞩目的成绩。
  如果算上延迟上映的全球其他市场，这部电影很可能会突破6亿乃至7亿美元。
  索尼的电子产品业务苦苦挣扎，影视娱乐却动作频频，这绝对是明年召开股东会时极具分量的筹码。
  “不只是机会，斯金格已经在走向索尼集团的王座。”方卓随口说道，“我昨天到纽约就给他打电话，好歹也是索尼音乐的外董了，就顺便聊了聊。”
  虞红好奇的说道：“索尼集团有动向？”
  “出井伸之他自己说的，业绩不达标，可以下台，截止到现在，肯定没法达标了。”方卓好笑道，“这么大一个集团，肯定不能让这位草草下台，现在就开始选人。”
  “索尼的外部董事们这个月初正式提出了让斯金格进一步掌握权力的要求。”
  方卓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虞红不猜，亲手给老板泡了杯茶。
  方卓看在茶香的份上便继续说道：“这部电影的上映大卖像是一记催化剂，外董们提议的时间把握的很好，本土派也觉得集团再这么下去实在不行，所以，答应了这个要求。”
  “啊？斯金格这就要当董事长了？”虞红愕然，这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
  方卓聊的都是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第一手消息，摇头，莞尔道：“不，本土派要求集团由出井伸之和斯金格共治。”
  虞红：“……”
  方卓看到小虞总监怔住的表情，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昨天在电话里听斯金格说起这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惊讶，这样的提议能出来也足以证明索尼集团内部的战略思维是如何混乱了。
  截止到今天，索尼已经跌掉了过去五年来将近70%的股价。
  更大的麻烦在于，它引以为傲的电子业务部门似乎正在成为一个负担，半年财报里的电子业务依旧贡献了70%的营收，但它所能提供的利润已经下滑到36%。
  方卓轻巧的说道：“索尼的电视和dvd播放器正遭遇三星和松下的激烈竞争，索尼的音乐播放器正遭遇我们和苹果的强力挑战。”
  他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又说道：“尤其，三星现在拥有全球最大的液晶面板厂，它能进一步压缩它的电视成本。”
  “偏偏，斯金格在美国这边的音乐、影视类娱乐业务做得风生水起，真是妙啊。”
  “去年的索尼音乐搞裁员，又加上咱们易科提供了一部分线上利润，它扭亏为盈了。”
  “今年的《蜘蛛侠2》票房大爆，我估摸着电影部门能给索尼集团提供的利润比例肯定不低。”
  “换了我是索尼的人，我也得认真考虑要不要请这位做出了卓越贡献的斯金格先生为集团化腐朽为神奇。”
  虞红“咳”了一声，提醒道：“方总，不要这么阴阳怪气，你现在已经是索尼音乐的外董了，严格说，也算索尼的人。”
  “对对对。”方卓严肃的说道，“索尼兴，老斯王。”
  “斯金格昨天和你聊这么多？”虞红纳闷。
  “我们易科是索尼音乐扭亏为盈的一大原因，我和老斯是需要共同加深合作的伙伴，他又一手保举我进了索尼音乐的董事会。”方卓笑道，“更为严格的说，我是索尼的人，但更是老斯的人。”
  “鉴于这样的关系，昨天电话里我给出了一条建议。”
  方卓认真说道：“坚决辞让外董们的提议，不要所谓的进一步掌权。”
  虞红明白，这是要以退为进了。
  她思索几秒，听出潜在意思：“斯金格对本土派的提议动心了？他愿意和出井伸之共同领导索尼集团？”
  虞红想要给出一个“当局者迷”的评价，但转念一想又没把话说出来。
  那可是索尼集团，是一家从未有过外籍董事长的巨头。
  现如今有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机会，斯金格动心也是正常的。
  她沉思片刻，问道：“他对你的建议是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但我们约了喝喝下午茶。”方卓笑眯眯的说道，“我打算和他聊聊三辞三让。”
  虞红询问道：“那万一索尼集团不是非他不可，另寻他人了呢？我记得你上回和我说过，本土派内部也有很不错的人才，有你认为更适合现在索尼的接任人选。”
  方卓耸耸肩：“另寻就另寻呗，又不是我错过这个职务。”
  “……”虞红叹息道，“斯金格参考你的建议真是……真是遇人不淑啊！”
  “风险越高，收益越大，索尼已经乱了，我认为机会还是很大的。”方卓不认可这样的诋毁评价，解释道，“索尼美国这边还会有动作，斯金格可以每一次都用事实来说话，那比什么都更能让本土派哑口无言。”
  虞红看着老板脸上的调侃，又是一阵思索，知道老板心里的想法：“方总，你是真不看好斯金格来领导索尼啊。”
  “作为朋友，我很乐意看到斯金格证明他的能力。”方卓的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和小虞总监讨论，那是他和索尼之间自己的事，可不能让易科的市场总监再听到内情。
  至于老斯的三辞三让。
  这第一自然是能力不足，没法和出井伸之共治索尼。
  这第二便是信心不足，没法以外籍之身行索尼未有之事。
  到了最后，还要看索尼集团到底有没有诚意真正的接受美国科学化的现代管理。
  如此种种，其中的威逼利诱、权力交错，或许索尼就能迎来它的第一位外籍董事长，顺带还能改组一下集团的董事会。
  方卓很有兴趣和斯金格进行这方面的交流，也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经发现这位英国来的美国人很是看不上索尼本土，这是不行的，要想施展胸中抱负，那一定要明白日本企业里的弯弯道道。
  方卓不才，略懂一二，算是朋友间无偿的帮忙了。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真诚，下午茶喝得很顺利。
  就方卓的观察来看，斯金格大概是坚定了信念，不要共治，而要独权。
  此外，又一条闲聊的消息让他帮忙下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明年是索尼成立的第60年，会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庆典，将由索尼现任董事长出井伸之主持。
  按照目前的局势，这位必然要下台。
  如果董事会提前闹起来，出井伸之很可能得不到他想要的体面。
  对于一位在索尼深耕了四十多年的老员工来说，他职业生涯最后阶段的如此荣誉是不容错过的。
  出井伸之本人很可能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外界力量的改变，更能绥靖，只要他自己可以顺利结束职务便可。
  喝着下午茶的斯金格认同了来自东方小友的判断，愈发觉得有这样一位具备敏锐嗅觉和绝强商业能力的年轻总裁站在同一战壕，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斯金格心里已经有越来越明晰的未来规划，他要把索尼集团打造成一个媒体娱乐巨头，进一步推动它的现代化管理。
  “方，你觉得索尼的未来在哪里？”斯金格在下午茶的最后抛出一个话题。
  方卓发自内心的说道：“电子消费产品和电影娱乐业务。”
  斯金格又问：“谁先，谁后？”
  “硬件和软件是索尼集团的两个车轮，必然是同时运转。”方卓露出笑容，引用了一句索尼创始人盛田昭夫的话。
  斯金格摇头道：“不，方，未来是内容为王。”
  方卓看了眼这位和索尼有着截然不同气质的美国总裁，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内容领域，从所擅长的战略入手倒也没错，只是……
  索尼之所以是索尼，便因为它首先是技术的索尼。
  “斯金格，你嘛时候是索尼第一？”方卓耸耸肩，没有争论，露出笑容，“到时候，我想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证明你的观点。”
  斯金格笑而不答，结束了这次的下午茶。
  作为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又一次对东方朋友表达了态度，索尼音乐大中华区的任命可以由这位新晋外部董事来建议。
  方卓也觉得这个事情无关紧要，应承下来，打算有空再说。
  就在索尼音乐的外部董事和索尼美国总裁完成一次愉快会谈之际，拿到易科投资的当当网终于在观察了国内电子商务竞争态势之后决定姗姗下场。
  自打临安的互联网行业发展会议结束，亚马逊收购的卓越网、大举进入华夏市场的ebay、融到国外资金的淘宝就开始小规模的烧钱竞争。
  如此两个月的时间，明争暗斗不少，烧钱规模却不算大。
  夫妻店的当当网经过观察和思考，终于认同了投资人的判断，觉得方卓建议的百货渠道是个不错的发展方向，当当应该也加入到这个更大领域的竞争。
  为此，李果庆专门给方卓打了电话。
  “方总，我们要搞百货了。”
  方卓在纽约有时差，是在夜里接到的这通电话，心中奇怪，也没遮掩：“搞吧，先前不是不搞吗？李总，这不用跟我说了吧，上次俞总可说了，当当不需要外界插手你们的决策。”
  “哎呀，方总，你是我们的投资人，老俞呢，性子急了点。”李果庆圆着话，“你应该直接和我说就行，她呀，就喜欢认那一亩三分地。”
  方卓也没揪住不放，他思索着给予建议：“李总，当当起步已经有些慢了，既然如此，如此要加入竞争，那就要有这个声势，不管是b2c还是c2c，你都要有花钱的决心。”
  李果庆胸脯拍得响当当：“方总，今天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寻求支持，我们要搞百货，那肯定是认真的，是要花钱的，是要大力拓展的。”
  “好，李总，那你放心做，易科投资绝对支持。”方卓挺高兴，估摸着前面给当当投资的千万美元应该不够花，得让易科投资再准备钱。
  李果庆也很高兴，他得到投资人的支持便觉安心。
  等到结束电话，李果庆转身就和妻子俞瑜商量，商量百货竞争的投入。
  “打，我们先打个二百万的。”
  李果庆如是提议。
  俞瑜也同意。
  那便决定了。
  打，当当先大打特打个200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