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闲事
作者:
临冬飘雪 更新:2020-12-16 11:33 字数:4144
事实证明寒蛩血加浮丝草再加凝魂丹的效果确实显著,天色已大亮,梁吟睁眼时就发现谢泓扶着旁边那张烂桌子坐了起来,正在吃力的想让自己站起来。
虽说药效显著,但谢泓自身的毅力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她都想为他竖个大拇指,看起来他这几年在崇阳并不是养尊处优,和长安里的贵族们一样弱不禁风,身子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她急忙跑出去扶住他,话里还带着谴责之意:“你真是不要命啦!”
谢泓把手搭在她的腕上,虽是不得已的身体接触,但还是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隔着自己的衣袖:“无妨,我只是手脚上有了些感觉,想起来试试……我还要多久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她想了想,“你恢复的不错,估计再有个两三日旁人也就看不出了。”
“还是太慢了……”谢泓摇摇头,剑眉微蹙:“姑娘能否再给我一粒凝魂丹?”
听罢此言,梁吟使劲摇了摇,捂紧了自己的荷包:“这个不能多吃,你昨晚已经吃过一粒了!”
“我知道,但是皇嫂给我的消息是在十七之前必须赶回阕宫,今天已经是十六了……”皇兄病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这次回长安是因为谢渊?”梁吟扶着他去旁边那张缺了半截腿的椅子上坐下,还贴心的帮他拂去尘土。
谢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见他端坐在那张破椅子上,即使是身处周遭这般破败的环境还是一派正襟危坐,通身的皇族气派,梁吟早就看明白了他就是个板正人。
昨晚情况甚是危机,他才会这般麻烦她,眼下他恢复了意识,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谢泓。
梁吟自小长在这阕宫,看尽了阕宫繁华和恩怨,现下正阳宫中发生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即使他不回答,他也看得明白,之所以多此一举,只是转移话题不想他再问她要凝魂丹而已。
“给我吧。”谢泓坚持。
“反正性命是你自己,此药功效虽盛但服食过多,恐会成瘾,寿数难长,我言尽于此。”她将整包的凝魂丹都递到他手里。
真是白瞎了自己二十年的修为,竟救回一个自寻死路的!
谢泓倒了两颗凝魂丹在手心,然后强逼着自己吞下去,还是梁吟看不下去了,那边的葫芦里还有净水,拿来递给他服下。
“多谢。”
梁吟潇洒的接过葫芦,“不用啦,毕竟上次你也救了我,这样我们算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泓那只是举手之劳,姑娘此次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尝试站起来,揖个大礼。
“别了别了,你现在还是不要随便乱动,我可没有第二棵浮丝草来救你~”梁吟把他按下,“你别张口闭口的姑娘,叫我梁吟就好,都是老熟人了,就别这么客套了!”
揖个礼,她还礼,再施礼,这样真的好累,这人族的仁义礼智道貌岸然的规矩真是麻烦。
“梁吟?”
“嗯?”她一夜都没好好吃点东西,现在只能喝点水充饥,“什么事?”
“现在我们在哪里?”
她朝破庙外看了看,“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长安城郊,这里叫十五里小庙,好像以前是供奉土地爷的。”
“我的手下……”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悲伤,他这次悄然入京只带了这十二个人,如今无一人生活,他们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
她沉默了一会:“抱歉,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我放火烧了那片树林……他们也在里面。”
阕宫里今日死个宫女,明日死个太监,后日因为某些原因某个人突然凭空消失,这都是梁吟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今日是她第一次处理人族的尸身,多少有点无措。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她不作为,那些尸体也会沦为野兽的盘中餐被分食,虽然她对司贤良不甚了解,但是知道当权者都是心狠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举是最得当的做法。
“你做的很好,是我该谢谢你。”死得毕竟是一直为他尽忠职守的心腹,他神情如此黯然也是情理之中。
“你有什么打算?”是回崇阳,还是闯一闯那龙潭虎穴般的阕宫?
***
就梁吟的本事,她自己去哪都是如履平地,化成原型,找个犄角旮旯缝就钻过去了,只是多废了一些脚力,人族虽然身形高大,但是奈何目标显著呀,既不好躲也不好躲,一出现那简直就是活靶子,更何况她现在还带着一个病秧子,走两步喘三喘。
虽然谢泓已经很努力的赶上她的脚程,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拉下了一段距离,梁吟不得不返回头去照顾他,她不是有意的,只是风风火火惯了,一时间有些停不下来。
“怎么样你还好吗?”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庞,又是惨白一片。
“无事。”
“撑不了别硬撑!”她好心劝他,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就她观察谢渊那病秧子还能撑几天,虽然能撑几天这个她不是很把握,但是最起码能撑到他去见他。
谢泓顺了顺气,干涩的嘴唇已经开裂但还是坚持:“继续赶路吧。”
昨夜她出城的时候,城门还可以自由进出,今早便开始戒严,对过往行人严加盘查,马车、箱笼,棺材板甚至是出入城的泔水车都要搅一搅才能放行,如今整个长安被围得像个铁桶。
恭王谢泓的画像昨晚就已经传遍了巡防营官兵的手里,从今早开始长安城出入的四门里更加锦衣卫。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梁吟先一个人打探一番,然后回到了距离宣化门附近的茶铺。
“我说老板长安城这是怎么了?”京城巷尾往往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这位客户您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还不知道这潜伏宿桓两地的巨盗最近到了长安……”
“噢是吗?”梁吟端起一杯茶,颇有兴趣装着外地人一般跟老板闲话家常,“那可要好好查查,可别真闹得长安鸡犬不宁,老百姓日子都过不好……”
“客官您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那巨盗怎么会偷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老汉我看呀,抓贼是小,只怕这长安要变天喽……”老汉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外边的天。
“你这个杀千刀的,又在跟客人瞎叨叨啥,还不快来帮忙!什么活都丢给我……”
“来了来了!”茶铺的老汉一边应着,一边给他俩赔笑脸,“客官那您吃好和好,还没入春这长安就下了好几场雨了,我们家那口子叫我了!”
谢泓和梁吟两人心领神会。
她冲着谢泓笑道:“看起来是有人不想你回这长安城呀,这进城都难,更何况那守卫森严的皇城,要不您还是打道回府吧~”她好言相劝。
雍朝铁律藩王无明旨诏书,不得擅离封地,私自回京。
谢泓站起来,从袖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阳关道不用,还有独木桥可走,老板结账!”
梁吟有些头疼,她有点后悔救她了怎么办?谢家的人都是这么固执认死理的吗?听说他的先祖有的执迷木匠工艺数十年,有的几十年不上朝专注求仙问道,敢情他没遗传到好的,这股执着劲倒是发扬光大到淋漓尽致。
梁吟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带着她走的“独木桥”,是雍朝二百多年来最大的秘密,是雍朝开国皇帝挖的一条密道,为的就是给后代子孙留一条生路,不至于落得个亡国灭种的地步。
不得不承认雍朝开国皇帝谢济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
梁吟觉得送佛送到西,她都已经救了他断没有把他半路扔下的道理,反正她也是要回阕宫的,正好也可以见识一下谢济秘密下令开挖了数年的地道,说不定还能捞点啥,听说谢济当年私库里敛了不少,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呀,随便拿几件都比现在珍宝阁那些破铜烂铁要值钱。
不一会的时间,梁吟就搞到了一些破布和煤油,做了个简易火把,谢泓身体不便,她就在前面探路。
“你注意脚下,紧跟着我!”梁吟叮嘱他,原本她是想让他拉着他的手的,这个呆子不只从哪搞来的手帕……
“好。”让一个弱女子当在他身前,谢泓这个身高五尺的男子汉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虽然她是促织幻化而成的精灵,但毕竟是个姑娘。
梁吟在前边举着火把探索前面的路,谁能想到密道的入口竟然在乱葬岗,那里是阕宫宫人最害怕的地方,说不定自己那天就会变成那数不清的冤魂中的一个。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幸好他们寒蛩在夜间视力好,虽不至于说是一目千里,但是走个夜路也是洒洒水啦,梁吟把火把伸过去,借着火光看着密道的台阶修葺的很平整,通道也很宽敞,足够三四人并排而行。
梁吟看着密道两侧还架着油灯,就掏出火折子试着点亮一个,不料隔了二百年这油灯竟然还能用,而且点着一个整个密道里的灯全亮了。
她上前查看一番,回头对着谢泓感慨道:“你们谢家真的是富到流油呀!”
连油灯里的油都是鲸油,燃烧损耗极低,听说乾离氏的陵墓中用的就是这种油,历经千年也可以燃烧,产量极低,这么些年即使沿海城市的黑市里也没见过几次。
“过奖……”谢泓走到前面。
“抱歉,我就是发点感慨,咱们赶路要紧!”梁吟踩灭了火把上的火焰。
整个密道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芳香,这让梁吟觉得胸口一闷,极其不适,这是阕宫里的熏虫香,要不是她功力深厚,早就翘鼻子了,这谢济也是有备无患呀,思虑的如此周全。
不过下手这么狠,也难怪雍朝只能熬区区两百年……这里对他们虫族来说,简直是世外桃源呀。
虽然四周通亮,但是这密道毕竟被封存两百余年,前面是什么境况无人知晓。
谢泓提醒她:“这里可能会有机关,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动!”口吻就和她那晚教训他的语气一模一样。
梁吟撇撇嘴,跟着就跟着,她倒是乐得清闲。
走了堪堪不足一里地他们躲过了三次乱箭,四次陷阱,几次命悬一线,谢泓和她并排紧贴着墙壁,不敢再轻举妄动,她都要怀疑自己今晚上小命不保。
“大哥,这不是你们谢家的密道吗?你怎么也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恐怕就要陪你去见你父皇了……”她捂着自己胸口,感慨着好险好险。
“本王也是第一次进来。”谢泓这个时候倒是端起了王爷的派头,“这密道是历代帝王亲口相传的。”
听到这话,她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只有皇帝驾崩时才会屏退左右告知下一任继位者,他是如何知道的。
谢泓只甩给她几个字,“机缘巧合。”
四个字就堵得她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自己这两天怎么这么反常,问题和废话真的有点多,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她才懒得搭理呢。
因着驱虫香梁吟的心情本来就烦躁,耳边轰隆隆似乎是什么重物滚动的声音,她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话还没落下,对面一个硕大的铁球朝他们滚过来,梁吟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刚才不小心墙上弯曲朝下的兽首掰了过来。
“看什么!跑呀!”被它追上会被碾成肉饼的……
几乎是一瞬间,梁吟拉起谢泓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啊~姥姥!”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上气不接下气,跑断了腿的节奏,梁吟一个机灵拉着谢泓拐了弯,跑进了一个小隔间里,地方狭小到只能留一个人站立。
大铁球将这个隔间卡的死死的,他们俩贴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移动。
“你踩着我的脚了……别动,别动!”话还没有说完,梁吟抬头发现谢泓捂着自己胸口,脸色很是难看,刚才她一个不注意拉起他就跑,似乎是扯开了他手腕的伤口,白色的棉布已经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