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鸿嘉
作者:
临冬飘雪 更新:2020-12-16 11:33 字数:3734
洞外已经是明媚的三月,久违的如盛春光,天气一回暖,她就更不想动弹了,无论墨蛉怎么劝,最后还是出关的姥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她抖了三抖才算彻底走出家门。
原本姥姥见她修成人形甚是高兴,但是墨蛉那傻大个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姥姥得知他俩大闹阕宫的珍宝阁,还险些被御林军捉住!一时之间发了大火,罚他俩跪在御花园的那座假山前,当着全族的人面前行家法。
“族规第一条是什么?背给我听!”
“不涉世俗事,不惹世俗人!”看着姥姥一脸怒色,她乖乖俯首做小。梁吟心里快要把墨蛉给骂死了,他这个大嘴巴!
墨蛉心里也很是无辜,他只不过是想和姥姥邀邀功,怎么一时嘴快把什么都给交代了,他懊恼的给了自己一嘴巴。
挨了三十下家法,她又被姥姥关在洞府里学习“稷倾”之术不准出来,姥姥的原话她什么时候把“稷倾”之术的三万宫商角徵羽背下来,什么时候才放她出来。
这次态度坚决,因为她发现梁吟性子实在是太过于顽劣,如果不再加以约束,她现在刚换成人形,就敢大闹阕宫,那以后等她继承她的位置,观星司夜代天巡狩的时候,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还不触怒天帝,招来灭族之祸吗?
幸亏她命里的冤家离了阕宫,不出几年等她练成“稷倾”之术可观星预势,等他们彻底搬离这里,她才能彻底安心……
整个鸿嘉元年,梁吟都被关在洞里背那三万该死的宫商角徵羽,一首首,一曲曲,无论盛世华章,还是亡国离殇,只是《玉树后*庭花》那一首姥姥始终都没有教过她,对于这一点梁吟甚是奇怪。
由于族里还剩下为数不多的有为青壮年,不止要负责保家卫族,每夜还要轮流在她家门口站岗,只是当墨蛉守卫的时候,梁吟总是有机会半夜跑出去。
看看曾经辉煌的华阳宫,陈贵妃已经成为太妃被移到别院,至于她肚中谢池的遗腹子是男是女已经没人关心了,但还是被周太后赏了一碗藏红花,永绝后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小公主……
看看被封了很久的玉明殿,殿外的合欢树重新发了芽,不日就会郁郁葱葱,开满粉色的合欢花,梁吟再也没进去过那间书房,再躺一下那张睡榻。
她只是有些寂寥的看着烛火全无毫无生息的玉明殿,似乎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只希望他在崇阳,能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至于雍国朝堂上的那些云波诡谲都和她没有关系,听说司贤良更肆无忌惮的安插党羽,朝中官员人人自危,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抓紧东厂,全家灭门。
姥姥越发的年老体弱,对于观星常常心有力而力不足,往往不足半个时辰就头昏眼花,累的气喘吁吁,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也渐渐懂事,不出几月便又是盛夏,到时又要司夜,姥姥的身体恐是支撑不住。
为了姥姥,也为了不被关在洞里发霉,不出几月她就记下了三万的宫商角徵羽,起起伏伏,错落有致,她本就天资聪颖,初掌“稷倾”之术观望星空,她一眼便看清楚而今的天下大势。
两宸星并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北边的翟国国势日盛,所以北宸帝星紫光绚烂,而象征雍朝谢渊的那颗宸星却日益黯淡,大有摇摇欲坠的错觉。
这样说雍朝国势难复,难怪她偶然听见姥姥嘟囔迁族之事,只是她现在的“稷倾”之术刚刚小成,只能窥看大势,要是想达到姥姥那种见微知著,预测未来的水平她还需好好修行才是。
日子一天天的过,听说谢泓到了崇阳之后,果然像谢池给他的封号那般,安分守己,恭敬安定,月月上表,恭请陛下圣安。
鸿嘉二年,司贤良连同百官,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罪名,将周太后送往驷陵替先帝谢池守灵,谢渊闭口不言,表示默许。
鸿嘉三年,三年孝期满。雍帝谢渊先娶苏丞相的嫡长女谢丛珊为后,九月又纳北翟的玲珑公主元境为贵妃,一后一妃,尽享齐人之福,次年将要进行大选,凡七品以上官员家中未出阁的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的少女,都必须参加充盈后宫。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飞逝,眼下已经是鸿嘉三年的深秋。
不同于墨蛉化成人身之后外形不曾改变,梁吟竟如同人族十三四岁的少女般生长,三年时间,她的身量竟抽条不少,原来尚不足墨蛉的肩头,而今高度竟差不多到了他的耳根。
伴着时间推移,梁吟成长的不只是身量,还有性情。随着她渐渐开始处理族中的要务,了解自己的责任,性格便稳重了不少,很少再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但还是还是那个灵动活泼的梁吟,这就是她的本性。
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南天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梁吟最近常常听到姥姥在嘀咕搬家的事,说是帝星陨落,新帝崛起什么的,其实她是很不想离开阕宫的,毕竟她自小就长在这里,熟悉这里一草一木,即使她“稷倾”之术初成,也知道正阳宫里的那位不行了……
谢渊在位堪堪才满三年。
人族极其重视新年,长安的百姓似乎没有因为圣上的龙体欠安而影响自己的生活,元月的长安街市人声鼎沸,热闹依旧,上元节的晚上更甚,整个新年的庆祝活动似乎达到了最高潮。
雍朝民风相较前朝开化了不少,虽然说大户人家的闺秀上街仍需斗笠面纱蒙面,但是上元佳节却是个例外,今夜相恋或者有婚约尚未嫁娶的儿女都会相约长安东市的街头。
各式各样的花灯流光溢彩,不同的造型相映成趣,璀璨的烟花伴着人们得欢声笑语是新年最后的狂欢。
尚未立春,所以梁吟还没有开始司夜,也难得姥姥最近忙着处理族中的琐事没得闲管她,所以今晚开恩她才有机会出来溜溜,不然被闷在阕宫里真的是要发霉了。
她不爱去街市上看人头攒动,反而绕着长安城的城墙转圈圈,只是因为姥姥说过长安的城墙当年修葺的时候掺入了一种稀有的黏土,所以特别的牢固,她昨夜观星发现今年雨季超乎寻常的长,为了自己屋顶盛夏的时候不会再水漫金山,她还是决定未雨绸缪。
黏土没有顺到,倒是意外有人发现了城郊树林里打斗。
作壁上观的热闹,她从来都是照看不误,她一直都觉得人族的武功是一种神奇的技能,没有法力竟然也可以飞檐走壁。
打斗的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被围攻的那伙基本上没剩几个人了,几乎都瘫倒在地,胜利的那方看起来是专业杀手,一身夜行衣个个黑布蒙面,这是要灭口的节奏啊,也知道是得罪了长安哪家的权贵,才有今日之祸。
梁吟倚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折了根小枝剔牙缝,这圣上龙体欠安少用油荤,御膳房的山珍都便宜了她和墨蛉,但这御厨的手艺也退步太多了吧。
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上次救得那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她丢了十年的修为还没补回来,这一次这么多人,就算是赔上自己全部的修为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姥姥已经再三告诫,莫要插手人间事,她可不想再抄一千遍族规,她现在都快要背下来了。
梁吟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出手狠辣的杀手来自东厂,他们的招式她很熟悉,是司贤良手底下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打完没有?她还想上去拣点好东西呢。能被司贤良狙杀的肯定非富即贵,也就意味着今天她可能会满载而归。
等一切偃旗息鼓,她凑上去,发现外围躺在地上的两方的人都有,都已经没了气息……
她费力翻过中间那人的身体,探上他的鼻翼,这人命大还有微弱的呼吸,梁吟觉得这人的眉眼似曾相识,等她扯下他遮脸的面巾,被惊得花颜失色。
谢泓?他不是应该在崇阳……怎么会出现在长安的城郊?
要知道司贤良下手真是狠,她粗略的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势,最严重的刀伤离心脉不足一寸,几乎是遍体鳞伤,而且可能司贤良下得是死命令的缘故,谢泓的脚腕和手腕四道很很深的伤痕,
他被挑断了手脚筋,就算是被救活也只能是个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残废。
来不及考虑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气息渐渐微弱,似乎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谢泓你可千万不能死呀!”当初说好的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她是个爱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当涌泉想报的好虫,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人当然是要救的,只是这次又要跪家法,她就那么点修为她容易嘛~
梁吟一狠心使劲咬了食指一口,她怕那么点血够,既然要救人可不能只救回半条命吧,肉疼的感觉真不好。
“你醒了以后可得好好补偿我,二十年的修为呢……嘚~也算是我还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吧。”她的心在滴血呀,整整二十年的修为,她的美白养成计划又要推迟了……
她心里总结了一个真理,带面巾的都不好惹,以后她还是少管闲事少看热闹的好。
看着指头渗出的绿血,梁吟慢慢伸到他唇边,想喂他喝下去,突然原本朗月疏星的天空一个霹雳就落在离她不足三丈的地方,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天罚?”梁吟抬头看着星空,有些诧异老天为什么会降下天罚?
谢渊的帝星光芒越来越暗淡,甚至都快看不清光芒,而北边的宸星像是在吸纳谢渊帝星的光芒一样,越来越璀璨,大有将其吞噬的架势。
梁吟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躺在她怀里快要咽气的谢泓,难道他回来是为了……谢渊登基三年,膝下未有子嗣,只是如今皇后苏从珊和北翟玲珑公主元境先后有妊。
谢泓为了什么回来,可想而知,是有人不想他回来……
救?还是不救?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老天的预警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将谢泓救活可能会影响当前甚至是以后的局势,但是她的心告诉她,它没有办法见死不救,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他是那样一个好心的小哥哥,他还没有及冠,这在人族而言人生还没有开始,他长得这样好看,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虽然姥姥常说做事之前要再三思量,但是她几乎是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要救她,毅然的将自己的手指抹到他的唇上,绿色的血在他毫无血色的唇齿之间,看起来异常的诡异,是一种很浓稠的棕绿色。
寒蛩血的功效几乎是一等一的好,躺在她怀里的谢泓气息越来越强,不再像之前是浅浅的一条,他轻轻咳了几声,看起来是恢复了意识,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