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是被一道光亮给刺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竟是一面透明天窗，苍天大树如爪牙触手般遮住屋顶上的蓝天。
  她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很温馨的木质房子里。
  门是微微敞开着的，通过缝隙，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外若隐若现。
  惟一赤脚走了出去，千年端着洒水壶，从绕梁蔷薇花前回头。
  “醒了？”
  惟一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没事儿？”
  “白清萧那枪没伤到我要害，你放心。”
  惟一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在哪里？”
  千年放下洒水壶，拨开那茂盛的蔷薇花墙，看向外处。
  “你不认识这里吗？”
  惟一抬头看去，愣住。
  学校——
  她置身在一所学校里。
  不过，这所学校和一般的学校不太一样。
  惟一抿了抿唇，道：“龙鳞学院？”
  千年放下洒水壶。“没错。回到母校，开不开心？”
  惟一看向他，“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不想救回你弟弟？”
  惟一沉默了。
  小晨出现在第七区，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千年继续道：“惟一，有些事虽然残忍，但你必须面对它。白清萧好好的，怎么会和夜鸽子牵扯在一起？他又为什么笃定夜鸽子能救小晨？”
  惟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你知道的比我多。”
  千年双手插兜，绕着她走了一圈。
  “没错，我知道的的确比你多。林渡和夜鸽子有割裂不开的关系，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们大胆猜测一下……”
  他微微弯腰，俯身在惟一耳边，一字一顿，轻轻地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的丈夫，林渡，他，就是z？”
  一颗子弹刺破空气，逆着光射了过来，惟一微眯，一把掐住千年的脖子，将他推向柱子。
  子弹贴着千年的侧脸擦了过去，咻的一声，打进了木屋。
  千年喘了口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惟一冷冰冰地盯着她，“千年，我不喜欢你讲的这个笑话。”
  千年：“……”
  惟一松开他，走下木质阶梯，踏上柔软的草地。
  一个前凸后翘的女学生手握银色手枪走了过来，对她没什么诚意地说道：
  “抱歉，刚才手枪走火了，你没伤着吧。”
  惟一道：“没事。”
  她长发披肩，巴掌大的鹅蛋脸没什么血色，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走。
  那女学生盯着她的背影，暗觉不爽。
  “喂，你站住。”
  惟一没回头。
  女学生冷哼一声，快步追了上去，拦住她、
  “你聋了吗？我叫你站住。”
  惟一停下脚步，“有事？”
  “你不是我们龙鳞学院的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惟一的目光落在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你是哪个专业的？”
  “黑客情报系统。”
  “那我算是你师姐。”
  那女生显然不相信，“师姐？哪一届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都说了是你师姐，你没见过很正常。”
  “不可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校长的孙女儿。我们学校在过去十二年里从现黑客情报系统毕业的女学生不到十位，我对她们的信息一清二楚，怎么就没见过你这一位？”
  惟一想了想，道：“我……应该算是还没毕业吧。”
  说罢，她转身兀自走了。
  “喂你……”
  女学生皱眉，对惟一的背影充满敌意。
  这时，千年捂着喉咙走到她旁边。
  她惊喜道：“千年师兄。那女人是谁啊？”
  千年哑着嗓子：“你直系学姐。”
  “谁？”
  千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先走一步。
  他追上惟一，“你这女人下手真狠啊，刚才那一招龙爪手，差点儿让我当场去世 。”
  惟一停步在一栋爬满红色玫瑰的矮楼前，怔怔的。
  “这里是……”
  千年愣住，“可以啊你，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尘封已久的大门被推开，惟一站在一楼的窗子前，看着上面挂着的彩色玻璃瓶，记忆立刻回到十六岁。
  十六岁的她，是个小酒鬼。
  她跟着师兄们到处鬼混，学会了喝酒。
  但师父管的严，一抓到她喝酒，就惩罚她。
  于是师兄给她弄了个招——每次去山下买酒的时候，就给酒换个瓶子。
  五颜六色的果汁饮料瓶，装上酒精，明目张胆地放在冰箱里，师父怎么都没发现。
  但有次她失策了。
  有天她躲在房间里喝酒，一不小心喝醉了，开始发酒疯。
  动静闹腾的太大，把住在二楼的师父惊动了。
  师父推门进来，看见她醉醺醺的样子，就把她抱起来，丢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本来是想让她醒酒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趁着酒劲儿，把他也拽进了浴缸。
  师父的初吻，被她给夺了。
  那是惟一这辈子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
  这把师父给气的，为了让她长教训，就把那些装过酒的玻璃瓶子，作出了简易风铃，挂在了窗户上。
  风一吹，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那一支春风舞曲，浪漫又盛大。
  彼时她眼睛失明，是看不到这串风铃的样子。
  时隔多年一看，原来竟比外面的玫瑰还美。
  惟一看着看着，就愣神了，瞳孔渐渐湿润。
  “千年，你知道我师父他长什么样吗？”
  千年摇头，“你师父他经常戴面具，应该是个面部有残缺的人吧。”
  惟一摇头，“我听校长爷爷说过，他长得很帅。”
  千年叹气，“可惜没等你眼睛复明，他就已经……”
  死了。
  惟一低下头，神情落寞。
  千年又说：“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校长伯伯说，是旧病复发，无药可救。”她抿了抿唇。
  千年忽然嗤笑。
  惟一看向他，“你笑什么？”
  千年转身往二楼走，“跟我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千年把惟一带到二楼，走进书房，打开了一个落灰的笔记本电脑。
  “这电脑是我师父的？”
  “嗯。”
  毕竟是多年未动的电脑，启动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启动了，桌面什么都没有。
  但惟一作为一个内行人知道，表面越是没什么，就代表越有秘密。
  千年在键盘上敲击一串凌乱的代码，电脑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命名为《症状日记》的文件夹。
  文件夹一打开，竟是几百个txt文档。
  千年把电脑推给她，“你自己看一下吧，我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