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海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陆平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嘀咕完，天海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
  应该也没发烧。
  天海这么几个动作下来，被窝里就进了风。
  感觉肩膀一阵凉意，陆平醒了。
  “这么早就醒了？今天不用上班，再睡会吧。”
  陆平说着就要接着睡。
  昨晚折腾得太晚了，她还有点困。
  天海帮她揶好被角，也钻进了被窝里。
  数九隆冬的清晨，寒意最浓，陆平往天海身边挪了挪。
  陆平怕冷，天海身上总像是个火炉似的，陆平喜欢往他身上靠。
  感觉旁边的人又动了一下，天海直接伸出长臂，把人整个囫囵环住。
  “不冷了吧。”天海小声问。
  “嗯。”陆平迷迷糊糊地回答。
  “好好睡吧。”天海亲了陆平的额头一下。
  躺在暖和的怀抱里，陆平很快又睡着了。
  陆平是舒服了，却苦了天海。
  原本，他盖着一层被子，两只脚伸在外面，不冷不热，正好。
  现在，不但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怀里还抱着热乎乎的一团，里外夹击，没一会，全身出了一层薄汗。
  天海往后稍微撤了撤身子，留出一点空挡好能凉快些，可是，没一会，陆平就凑了过来。
  天海又撤了一点，陆平又凑了过来。
  如此几次，天海放弃了，索性紧紧抱住了陆平。
  热就热吧，反正热不死，最多起来洗个澡。
  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半睡半醒中，陆平的手机响了。
  天海一个激灵，醒透了。
  “喂，哪位？”怕吵醒陆平，天海替陆平接了电话。
  对手似乎愣了一下：“请问这是陆医生的手机号吗？”
  “是啊，我是她爱人。”
  “哦，是江先生啊，这件事同你说也是一样的。”
  天海却皱起了眉头，这谁啊，连他的底细都摸清楚了：“你哪位啊？”
  李刚陪笑道：“我是李刚，防疫站的，昨天陆医生向我上报了一例肺炎病例。”
  天海哦了一声，天色沉得要命：“有什么事吗？”
  李刚的语气依然很客气：“是这样的，昨天那位肺炎患者去了诊所，你们诊所所有的人都属于密切接触者，需要测核酸。”
  “知道了，我们会配合你们的安排的。”天海的语气淡淡的：“没其他的事，我先挂了。”
  “哎，江先生，等一下啊，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李刚的态度似乎有点好得过分。
  “说！”
  “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安平诊所有最新的一套检测核酸的设备，能不能借你们的实验室用一下来给这批密接者测核酸。”
  听到对方没反应，李刚又补充一句：“我们自然会付你们检查费的。”
  天海的怒气一下就燃了起来：“你也知道我妻子是密切接触者，我现在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被传染上，你却想让她帮你去测核酸？”
  李刚立刻解释：“不用陆医生亲自去测，我们可以安排人员，只是借用你们的实验室。”
  其实，李刚也是没办法了，他把这个病例上报以后，领导就一句话：“尽快隔离患者，对密切接触者做核酸筛查。”
  可是，去哪测核酸，领导没发一句话。
  意思很明显了，让他自己想办法。
  李刚先是联系了华光医院的实验室，人家就一句话，要想征用我们的实验室，拿上头领导的批条过来。
  其他几家大型公立医院，结果都差不多。
  不得已，李刚想到了安平诊所的实验室。
  “我们的实验室不外借。”
  天海一口回绝了，实验室是他精心准备送给陆平的礼物，怎么能让其他人糟蹋。
  “谁的电话，怎么回事？”陆平还是被吵醒了。
  “陆医生，是我啊，防疫站的李刚。”
  李刚在电话那头大声喊，没开免提，陆平也听得很清楚。
  陆平伸手就把电话拿了过来：“李先生，什么事？”
  李刚解释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我再和我老公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陆平往天海怀里钻了钻，轻轻抱住了他。
  天海没任何反应。
  陆平抬起头，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
  天海还是没任何反应。
  陆平就抬起暖和的小手，往不该摸的地方摸了过去。
  还没达到目的地，小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陆平甜甜地一笑，张口小嘴：“老公。”
  天海一脸阴沉：“陆平，我告诉你，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这件事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结婚这几年，天海有生气的时候，也有对她很凶的时候，但这么严肃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陆平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天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躲在家里，如果疫情真的严重了，我们最后也会受到影响的。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天海辩道：“是需要有人去做，可是，有防疫部门的人，有公立医院的人，还轮不到你个私人诊所的小医生冲锋陷阵。”
  “我没说我要冲锋陷阵啊。我又不是要直接去接触去治疗患者，我只是在实验室里研究研究病毒，做做实验而已。放心，那些标本都是处理过的，我加强些防护措施，不会有危险的。”
  天海还是没开口答应。
  陆平只能先退一步：“好吧，先不管别人。咱们两个总得先测测吧。听李刚的意思，他现在还没找到测核酸的机构，一时半会是没法帮我们免费测的。”
  “好，只测我们两个人的。”
  虽然现在他和陆平看着都还是健康的，可是没有测过，天海还真不放心。
  裹得严严实实，戴上两层口罩，天海带着陆平出门了。
  小区门口的大喇叭已经开始播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提醒大家预防****。
  上一次的****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是当时的恐慌大家都还记忆犹新，一听说疫情再次爆发，大家纷纷都躲了起来。
  街上的人明显比之前少多了，诊所附近的小店都关了门。
  进了诊所，天海和陆平直奔实验室。
  引物和药剂都有现成的，陆平取了天海和自己的样本做了两人的混检。
  混检，只要有一个人是阳性，结果就会是阳性。
  听着机器嗡嗡作响，一向镇定的天海手心里开始冒汗。
  陆平拍拍他的手：“放心，应该会没事的。”
  “昨天，我一直戴着口罩，而那位患者也几乎一直戴着口罩，被染上的几率应该不大。”
  陆平是在安慰天海，也是在安慰自己。
  二十分钟后，结果终于出来了。
  “没有荧光带，是阴性。”陆平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
  “那就好。”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本着脸的天海露出了一丝笑意。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天海和陆平正打算离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忽然闯了进来。
  他的装备非常齐全，不单是带了口罩，还穿上了防护服。
  “听说你们这里能做核酸检测，能帮我测一下吗？”
  隔着防护服，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不过陆平听懂了他的意思。
  陆平扭头看天海，征求他的意见。
  天海抿着嘴不说话。
  陆平摇了摇头。
  那人急了：“我和那个确诊病例虽然是同住一个小区的，可是，我从没和他照面过。现在离开汉城要核酸的检测报告，我去大医院，说要等两天才能有结果，可是，我今晚的火车啊。”
  说着，那人都快哭了：“我已经半年躲没见我的女儿了，她都快记不得自己的爸爸了。”
  陆平听着要跟着流泪，天海却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在汉城封城前尽快离开这里。
  当年，汉城封城两个多月，最惨的不是汉城本地的居民，而是来这里临时打工的人。
  有些人在封城前离开了，有些人，没来得及走，就永远留在了这里。
  现在，还只有一例病例就这么人心慌慌的，要是真的多了起来。
  天海皱起来眉头。
  “赶紧给他测吧。”天海松了口。
  “好，你跟我来。”陆平带人去了检测室。
  天海却掏出了手机，给李刚打了电话：“好，我们实验室可以借给你用。”
  李刚千恩万谢：“多谢江先生了，我们一定会按照标准给你们付费的。”
  天海直接挂了电话。
  当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就像陆平说的，如果疫情真的严重起来，他们最终也会受影响的。
  结果很快出来了，那人也是阴性。
  拿着报告，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天海和陆平就一直窝在家里，密切关注着汉城最新的疫情变化。
  可是，除了第一天报出一例确诊病例外，接连十几天，汉城没有一例新病例，甚至连阳性的无症状患者都没有。
  是不是故意隐瞒了？
  天海正纳闷着，李刚的电话打来了。
  “李刚，汉城真的没有一例新增病例？”天海直接问道。
  “哈哈。”李刚先是哈哈笑了两声：“真的没有。”
  “说到这里，还真要感谢陆医生，感谢你们。”
  “我们调查了第一例病人的行动轨迹，就在他发病前两天，他刚从凉城出差回来。如今凉城已经是疫情最严重的疫区了。”
  “这名患者应该是输入性病例。他回到汉城那几天，正好因为流感，汉城人都戴起了口罩。与他密切接触的那些人，我们都隔离起来，也都做了几次核酸检测，结果都是阴性。”
  “所以说，我们第一例输入病例就被陆医生遇到了，采取了有些的措施，疫情就被控制住了。”
  说到这里，李刚更得意了：“现在，除了凉城，全国还有几个城市都发生了疫情，只有我们汉城控制得最好，我们领导都受到了上级部门的表扬。”
  当然，李刚也受到了领导的表扬。
  挂了电话，天海走到陆平身后，轻轻环住了她。
  正在看论文的陆平转头：“怎么了，是不是汉城的疫情严重了？”
  天海把下巴搭在陆平的肩膀上：“不是，汉城的疫情控制得非常好，仅有的一名患者也治愈了。”
  “那你怎么了？”陆平明显觉得天海的情绪有点不一样。
  “没事，就是觉得你太好了，想抱抱你。”
  陆平轻轻一笑，拍拍天海的手，转头继续看论文。
  “看什么呢？”天海看着屏幕上一堆英文字母问。
  “最新的棘突病毒的研究。”
  这一次，不单是国内，国外也有很多地区也爆发了疫情，棘突病毒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这方面的研究也就热了起来。
  天海哦了一声，松开陆平，退回到旁边的沙发上。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天海开始反思，他一心想着把陆平牢牢锁在他身边，陪着他，却没想过陆平其实应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至少不只属于他一个人。
  只是为了设计毕业论文，陆平就能研究出利用病毒生产胰岛素的方法，给糖尿病患者带来了福音。
  只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陆平的举动就帮助了整个汉城，把它从可能陷入的险境中拉出来。
  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自私，鼓励陆平继续研究病毒，也许陆平已经拿到诺贝尔奖了。
  现在，天海真的相信了，陆平有拿到诺奖的能力，她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平平，现在汉城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我们的诊所要不要重新开业？”天海忽然问道。
  “好啊。”陆平非常同意：“天天只看论文，不接触病人，不做点实验，总感觉不太对劲。”
  天海一笑：“好，我们明天就开业。”
  因为之前的疫情，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四处流动，不单是流感，连普通的感冒病人也明显少了很多。
  陆平比之前更闲了。
  有了空闲，陆平就一边啃着论文，一边钻到实验室继续瞎捣鼓。
  天海则关心起来其他地方的疫情。
  凉城的情况非常糟糕，每天新增几十个确诊的病例，死亡病例数也在不停增加。
  如今，凉城已封城大半个月了，很像当年的汉城。
  除了凉城，其他几个城市的情况也不是非常乐观。
  国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到一个个数据报道，天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走到迟娜旁边，天海嘱咐：“迟娜，如果有病人来看病，来一个，不管什么症状，我们就给他测核酸，免费测。”
  现在，疫情四起，就算汉城现在是安全的，不好说明天后天也是安全的，还是要多加防范。
  “知道了。”迟娜的声音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天海发现了。
  迟娜抬起头，眼睛有点红：“王磊就要被派往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