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夜帝廿年四月十三，慕临和李秀分别的第二天。
  早诵完，又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将了空对《寒蝉古经》的最后一章详解完，慕临有些心烦意乱。
  虽然李秀走了，可她留下的那个“四皈依”却让慕临无法平静下来。
  这还是慕临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向他告白。
  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喜欢的是师傅冷瑜，对于李秀，他不应该有任何非分之想。
  “圆临，你最近可有烦心事？”了空皱着眉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圆临，不可忘记！”
  慕临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师傅，我明白。”
  了空又道：“山下弟子来报，冥月王朝十万大军已经扎营在建业城城北，今日酉戌交替之际发动攻城。你若无事，就呆在大雄宝殿内，莫要出去了。”
  “好，师傅。”慕临回应道。
  上午又打磨了一块青铜块。
  中午吃完斋饭，慕临偷偷地招来圆厉放哨，又像往常一样，练起了《太虚剑法》。
  如今的慕临，已经能够非常顺利地使用出“起剑式”“入剑式”。
  “如入虎穴”也能给顺利使出，不过动作要比“起剑式”和“入剑式”慢上一些。
  第四式“横扫天下”又要慢上一些。
  至于第五式“剑若浮华”，到今天为止，慕临才堪堪能够将其记住。
  晚上，慕临又开始照着《寒蝉古经》录音修炼。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号角声，鼓声！
  慕临睁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外面的杀声不断，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修炼！
  从团蒲上站起，慕临微微一犹豫，还是决定去外面看看。
  大雄宝殿外的广场没有一个人在。
  慕临顺着阶梯，从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一直往下走，停在了大约离地高二十来丈的阶梯上。
  这个位置，刚好能够将建业城整个城内的场景尽览眼底。
  阶梯的最下面，近一千名穿着青色百衲衣的寒蝉古寺弟子，手持棍棒等各式武器，驻守在出口处。
  每个人都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
  在远处，建业城内，整个就一死城。
  除了能够看到来往不断的王朝军外，看不到一个普通百姓。
  号角声越来越密集，鼓声越来越密集，慕临站在阶梯边缘，眺望着建业城城北，脸色惨白的可怕。
  不管是穿着黑色铠甲的冥月王朝军队，还是穿着银色铠甲的荒凉王朝军队，都在成片成片地倒下。
  双方抛射的火球，火把，将整个夜空照得通亮！
  鲜血将整个世界染成了血红色。
  城墙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
  城墙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在了路途中。
  城墙上，无数的荒凉王朝军队不停地推开自己战友的尸体上，阻挡攻击。
  城墙下，无数的冥月王朝军队不停地践踏自己占有的尸体上，勇猛进攻。
  在这一刻，所有的武术，都看似没有了用处。
  慕临浑身发抖，在这成片成片活人变成尸体的游戏里，他感到了一种人命不如狗的悲哀。
  “黑暗尽头，你会看见更多，不论是你想要见到的，还是不想要见到的。所以，为师让你不要出来。”慕临身后，不知道何时，了空拄着禅杖来到了他的身边。
  慕临强笑了一声，道：“师傅，对不起。”
  “回去诵经吧！或者，将《寒蝉古经》好好修炼。”了空说完，拄着禅杖离开。
  慕临摇了摇头，并没有听了空的话。
  这个时候，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第一波攻击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戌亥交替时分，随着数千冥月王朝的军队杀上城墙，攻城车撞破城门，整个战斗进了白刃化的时刻。
  肉体和武器最近距离的接触，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完好无损的两方将士变成残肢，飞得到处都是。
  冥月王朝的军队多出了荒凉王朝太多。
  而且，冥月王朝的士卒更加凶猛，铁骑更加强悍。
  亥时三刻，战斗进入了尾声。
  荒凉王朝除了小股军士在四处逃散，几乎可以说全军覆没。
  城中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无主的兵器。
  慕临站在阶梯上，看着那几小股军士四处逃亡，而冥月王朝的军队在拼命追杀之时，眼睛里红彤彤的，泛着泪水。
  “师傅当时应该也像现在的荒凉王朝的军士一般，孤独而绝望吧？”
  慕临没有再去看剩下的几小股荒凉王朝的军士惨遭杀戮的情形，而是走回自己的房间。
  今夜他无法入眠。
  戴上耳机，将音量开到最大，以劲爆的音乐来冲洗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血色天空。
  慕临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醒来的时候，圆厉奉了空的命令，让他去大雄宝殿做早诵。
  今天的早诵不单有寒蝉古寺的各个和尚，还有穿着黑色盔甲的众多军士。
  看着这些穿着黑色盔甲，跪在释迦摩尼金象下虔诚祷告的冥月王朝军士，慕临从心里生出一股对寒蝉古寺的厌恶和绝望。
  早诵完之后，冥月王朝的将士请寒蝉古寺的众和尚去给逝去的亡灵做法事，超度。
  “圆临，和为师一起前往。”了空这般说到。
  慕临很想拒绝，可面对着冥月王朝那黑漆漆的盔甲时，却说不出口。
  亡灵超度的法事持续了三天之久。
  每当有一具尸体找到之时，寒蝉古寺的和尚便要对其念《往生经》。
  第三天的晚上，寒蝉古寺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和尚，大部分人跟随了空回到了寒蝉古寺的山峰之上。
  第四天，冥月王朝大军的统帅亲赴寒蝉古寺大雄宝殿，对寒蝉古寺进行一番安抚和嘉奖。
  看着这些每天朝夕相处的和尚一脸感恩的神情，慕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对于荒凉王朝也好，冥月王朝也罢，慕临都没有归属感，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忘记曾经承诺给有个小村众村民的承诺，还有师傅的仇恨。
  荒夜帝廿年四月十七，冥月王朝的军队统帅宣布，冥月王朝的国师将会在三天之后抵达寒蝉古寺，对开展至今，所有不幸陨灭的冥月王朝将士，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超度。
  接待冥月王朝统帅和国师的任务由慕临的师傅，寒蝉古寺的方丈了空亲自执行。
  慕临这几天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时而做傀儡，时而练《太虚剑法》第五式“剑若浮华”，时而修炼《寒蝉古经》。
  慕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
  四月十八，寒蝉古寺所有长老和核心弟子带领冥月王朝的统帅参观整个寒蝉古寺。
  从方丈，各大长老，各大核心弟子的起居之所，到平日里早诵的场所，再到每日吃斋饭的场所，最后到藏经阁和各堂各院练功的场所。
  四月十九，冥月王朝统帅的亲卫军登临大雄宝殿的广场，和寒蝉古寺的各堂各院的高手进行捉对切磋。
  看着寒蝉古寺众长老和核心弟子一脸得道高僧的模样，慕临每天总有一股度日如年的感受。
  四月廿日，冥月王朝的国师终于来到了建业城！
  从昨晚开始，整个寒蝉古寺所有的和尚便对整个寺内进行打扫，清洗。
  一直到这一天早上，整个寒蝉古寺焕然一新。
  午时一刻时分，随着近两百名穿着各式门派服装的年轻弟子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寒蝉古寺山脚下，寒蝉古寺撞响了二十四声钟声——封山！
  这一天，寒蝉古寺只接待远道而来的冥月王朝国师！
  寒蝉古寺每八八六十四阶台阶处便左右站立着两个寒蝉古寺的普通弟子，随着二十四声敲响，了空带领着全寺各堂各院的长老和核心弟子前往山下迎接冥月王朝国师上山。
  慕临和圆厉圆真走在最后面。
  当寒蝉古寺的众和尚走到山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穿着一身黄色大长袍的男子从豪华马车走了下来。
  这就是冥月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玄机真人。
  两百名年轻弟子紧紧跟在其后，一脸萧杀的氛围。
  接着，了空和玄机真人讲了一会儿佛法。
  玄机真人夸奖了一下寒蝉古寺能够在这次大战中维持本心，不参与任何一方战斗的事实，送上冥月王朝青冥大帝亲自提笔书写的一副卷轴——一副用铂金裱糊的“寒蝉古寺”四个大字。
  在这之后，寒蝉古寺和尚为国师玄机真人带来的两百名年轻弟子，还有统帅手下的两百名亲卫讲解各个佛学的经典典故。
  直到夜幕降临，寒蝉古寺众和尚为冥月王朝国师，统帅，两百名各个门派的年轻弟子，两百名亲卫空置厢房。
  慕临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国师玄机真人身上，慕临总能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然而，慕临从未去过冥月王朝，连冥月王朝的人都没见过，更不用说认识冥月王朝的国师了。
  慕临点燃檀香，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着歌，将自己沉浸在歌曲的世界中。
  迷迷糊糊中，慕临仿佛看见了寒蝉古寺处在熊熊烈焰之中。
  慕临心脏骤然一缩，一下子清醒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外面传来一声声惨叫！
  慕临亡魂皆冒，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急匆匆次将装有傀儡部件的布袋绑在腰间，手机放在腰间，提着干将就奔了出去。
  只见寒蝉古寺的整座山峰，都处在熊熊烈火之中！
  火光冲天之下，一个个和尚倒了下去！
  到处都是冥月王朝统帅的亲卫兵和那两百个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