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站在屋檐下，看着位于光阵里的人，徒然生出些许落寞。没想到他这样闯荡到头来也换了一个重头再来的结局。
  “还不走？”阿左不知何时落在屋檐边上，迎风抱臂站着。为了维持这个颇为帅气的姿势，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至少那绷紧的脚掌就能看出毛病来。
  林天头也不回，直接反手甩了他一掌，把摇摇欲坠的阿左直接轰下去了。
  不多时，阿左又从底下爬了上来，一脸灰，眼里却有喜悦：“奇怪得很，我竟然扛住了你的一掌！”
  话刚落下，他便看见横躺在屋檐上的林天，身上正有气息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以至于他身体躺着的位置都结了一层薄冰。
  阿左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差点忘了，进入第二虚镜之前，身体的灵力是要被散去的。这就是一场豪赌，有可能满载而归，有可能一无所有。
  林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阿左心里清楚，他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越是沉重。
  “哎，你别这样苦大仇深，我跟你说，我有小道消息。你过去之后，就去找一个叫阿布则的人。”
  林天偏头看向他那张灰脸，琢磨这家伙又从哪里道听途说去了。
  “说真的，这是我家的意志上记载的，我家以前有先人进去过，不过，啥也没得到，只不过记载了这个人。说是很有话语权的，他一定会帮助你！”阿左信誓旦旦道。
  他“他是你家亲戚啊，你这么确定！”林天翻了个身，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阿左不厌其烦地跟过去，正要再说时，林天忽然坐直身子，神色一禀，缓慢道：“来了，我感觉到了。”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林天见到了阿布则，原本他以为会在他写作的那间屋子见到，毕竟真么多年来他一直忙于写作。林天初见阿布则时并不知道那就是阿布则。他从旧塔那边过来，有个青年人在他身边，大声说着什么，好像为了《神启》里面的某些论点而争论。老人一直平声静气，细细听着。偶有张嘴。青年人似乎很气愤地说了一句，你是个笨蛋，气冲冲地走了。
  老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林天站在一楼门口看了眼，便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天边，那边有朝霞，逐渐淡去了光芒。林天又慢慢收回目光，看着旧楼前面背对他的雕像。
  那是一个右手持杖左手拿书的老人。林天走去梧桐树下，抬头看着水池中央的巨大雕像，有三个成人那么高，刚好到他背后旧楼二层的屋顶，他身披着宽大教袍，微微低着头，面带笑容，脸正朝着林天站立的方向。以至于林天有种错觉，他是在看他。
  盛京城的城门广场好像就有这样的一尊。他们离开的时候，其伽似乎就站在雕像下面向他挥手。
  那是……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略沙哑的声音。
  “这是圣父阜焱。”
  林天怔住，圣父阜焱，带领新神殿从那个腐朽堕落的古拉哥分离出去，他是第云斯特冈的首任牧首，整个德胜大陆的精神之父。这是德胜大陆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哪怕三岁孩子。林天转身抬头看去。竟然是刚才他站在门口看见的老人。他的面目清晰起来，有着和连师傅一样慈祥和蔼的面庞。
  老人牵起嘴角，低头笑望着这个孩子：“你的父母亲没告诉过你，记住瑟拉就像记住我们要用嘴巴吃饭，耳朵听声吗？那是天生的。”
  林天有些迟疑，努力去回忆。父母亲告诉过他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林天再次看着雕像。在这之前，他只有瑟拉模糊的影子。
  老人没来由地想起他年轻时候，在邻国的漠罕哈拉遇到的一个少年，可能是他的言行举止都太过随意，他稍稍留心了那孩子。也是他这样的年纪，他是这样回答他的：记忆可比吃饭听声复杂多了，哪里是说记住就能记住的。
  那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他跟着他走过一段路，从漠罕哈拉到隆城，路途中他们聊了很多。他本应过上美好的生活。但他却抛弃了他的信仰，滑向地狱的深渊。后来他才知道，就连他们的相遇也是那孩子创造出来的。
  那么这个孩子呢，他的命运又会如何？
  “记忆，其实没那么简单呢！尤其对你这样的小孩子来说。你看，这个世界是简单的，你看到的太阳是圆的，小草是绿色的，夜是黑色的。眼中所见即为真实。”
  林天认真听着。老人说的都很浅显。
  老人又道：“可若是谁在我们的眼睛上做了手脚呢？又或是这只是神安排给我们看的。这样看来，这个世界又是虚假的。”
  林天听懂了，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圣父阜焱告诉我们，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可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么多虚假呢？”老人看着房子后橘红色的天空，只看得到太阳的半边脸，火红火红的，透出千万缕金色的光芒。
  老人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影子下的房屋，每一折都很清晰，勾画出完整细致的建筑。老人看着身前，地面上有一条清晰的线，分化出光和影。老人绽出明朗笑容：“太阳升起，照亮了所有黑暗。这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林天，你说呢？”
  一直注意着老人举动的林天有些听不懂了，是说他们的神殿就像太阳，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光明吗？毕竟书上是这样说的。可林天总觉得老人的这些言语应该有更深层的含义。这个不像普通教士的老人，究竟是谁？
  老人走到花坛边坐下，那些盛开的白色鸢尾就在他身后。在圣像笼罩的阴影下，老人的笑容显得没那么明朗了。老人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石阶：“你也过来坐下。”
  林天想到了连师傅让他看的那本光明下的影子。林天仅仅翻了两页，便放下了。写这本书的人，该处以最严厉的刑罚，应将其绑在柱上慢慢烧死。昨天他去找连师傅想要问问这飘摇的芦苇究竟是谁，却没找到，就连晚饭时间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