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斯家老宅出来后，梁婧元没有随着梁父一起回去，半道上说是有朋友约见，借口下了车。
  待到梁父驾车离开，才随手拦了辆计程车，直奔东城。
  破旧的待拆楼危险的耸立着，有些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倾斜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
  用红色油漆大大写着‘拆’字的墙面斑驳，未干的油漆滴下来，‘拆’字便血淋淋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布景。
  梁婧元嫌恶的踩着高跟鞋，避开地上的水洼，三分钟的路，走了足足十分钟。
  总算来到一座破旧的单元楼下，屏息，提气上了三楼。
  昏暗的楼梯间，感应灯忽明忽暗，影子打在肮脏发黑的墙上，像是一条条邪祟的鬼魅。
  梁婧元在歪歪扭扭挂着302的房门前站定，抬手想敲门，又忽的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垫在门上，才落下手。
  咚咚咚——
  敲门声在静谧空旷的楼梯间响起，像脚步声，如影随形，让人汗毛倒立。
  门久久未开，梁婧元脸上浮起不耐，正欲敲第二波，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光线甚至比楼梯间还要暗，还算站在光里的梁婧元，竟一时间都没看清给自己开门的人的模样。
  “你来了。”
  对方声线暗哑，只能从上扬的尾音里，依稀辨别出是个女人。
  梁婧元不做声，见女人侧开身让路，撩起裙角走进屋。
  身后关门的人顺手开了灯，头顶的白炽灯呲呲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梁婧元这才看清屋内景象。
  一个字，脏。
  两个字，肮脏。
  三个字，脏乱差。
  扔的到处都是廉价衣服，穿过一次的，两次的，脏的干净的混合成一团，堆垃圾似的堆在墙角，有些拖拉在地板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茶几上摆满了外卖盒，泛着发黄发黑的，甚至有点发霉的油渍。
  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瓶，易拉罐，饮料瓶。
  收拾起来去卖废品，或许都能卖上几十块钱的塑料瓶，扔的满地都是。
  更别提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梁婧元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的地方，这女人竟然面不改色的住了好几个月？
  她眼里有明显的惊异，转头看去。
  惨白的灯光下，女人身上套着一件简单的睡裙，没有穿内衣的缘故，胸前耷拉着，像泄了半管气的皮球。
  素面朝天的脸浮肿，眼神萎靡，及腰长发不知多少天没洗，已经结成一缕一缕，顶在头皮上，像一堆泡在油里刚捞出来的稻草。
  面前人邋遢，肥胖，丑陋。
  半点再看不出从前那个长发飘飘，浑身文艺气息浓郁的女神洛思凡的影子来。
  梁婧元打量她的同时，洛思凡也在看向她。
  在目光纳入光鲜亮丽的梁婧元时，女人天性的自卑让她背脊一僵，下意识垂下了头。
  她的视线刚好看到自己几个月没剪的脚指甲，指甲缝里嵌着灰，原本白净的脚，肿的辨不出原形，恶心的让人想吐。
  曾几何时，她也如梁婧元这般。
  尽管所有的光鲜都是透支来的，但起码她漂亮过。
  现在，她被生活拖入了无尽深渊，无数油腻的手拽着她，让她无法摆脱。
  于是只能堕落，在泥泞里翻滚，永远再没有出头之日。
  如果不是心里还藏着绵延不息的恨，她早死了。
  “同样是栽在同一个人的手里，你怎么就能过的这么好呢。”
  洛思凡似是感慨，但水肿的眼睛缝里，无意识透出的贪婪的光，还是让梁婧元心跟着颤了颤。
  她不动声色的回。
  “看着好罢了，最爱的男人死了，一个人带着女儿，身边有数不尽的人投来异样眼光，我能好到哪里去？”
  洛思凡闻听此言，眼底闪烁着的诡异光束淡了淡。
  她笑了，想邀她入座，但又想起自己家里的乱状，索性作罢，直入主题道。
  “你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