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是谁了？”
  书房里，斯宴单手撑颐，灯光下脸色几乎要与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眉宇间隐忍着的痛楚。
  霍德顿了下，担忧的问：“少爷又犯头疼了？”
  男人摆摆手，示意他回答方才的问题。
  “查到了，是堂少爷的人。”
  说话间，暂停着监控录像的平板递过去。
  斯宴点了播放键，画面以两倍速播放着。
  瓢泼雨势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贼头贼脑的出现在车库，手里拿着破坏轮胎的工具。
  直到监控录像播完，斯宴紧蹙在一起的眉头都没舒展。
  斯寻的确是在他的怀疑人选内。
  但破坏轮胎，还被拍下了监控画面，这种疏忽大意的低级错误，以斯寻的缜密性子来说，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将线索往斯寻身上引，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斯寻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自己看到，他不可能巨细无遗的将姜阮保护在羽翼之下。
  但凡被他斯寻找到那万分之一的疏漏，他便会有十足的把握对姜阮下死手。
  这次之所以没出手，只是以此挑衅。
  当然，这些都仅是斯宴的猜测。
  “同陈旭阳说一声，她最近一段时间就在家里办公，工作也全部线上交接。”
  霍德应声而退。
  斯宴坐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已经息屏的平板电脑上，眸子零星点点的危险，如火光绰绰。
  想动她。
  真是该死。
  ……
  姜阮洗了澡，抽了条干毛巾揉着湿发。
  素净的面上一派纠结。
  该如何劝斯宴接受秋水的治疗？
  他那样排斥幼年的那段记忆，想来对秋水母女也是恨之入骨。
  从他在提及秋水时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斯宴绝对什么事都做得出。
  究竟要怎样，既让他不排斥，又能安心的接受治疗呢？
  姜阮想的入神，连房门什么时候开的都不知道。
  斯宴一进屋，便见到眼下一幕。
  女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墙上的壁灯打下一层柔光，照在她光滑白嫩的皮肤上，圣洁的像西方油画里的神女。
  三千青丝湿漉漉的披在左肩，手里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水滴在脚边晕湿一小片，也无从察觉。
  想什么，这么认真？
  斯宴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下，自然娴熟的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捞过一缕她的长发，在手里轻柔的揉搓着。
  姜阮被吓一跳，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见斯宴的倒影，刚刚离凳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像你那样擦，擦到天亮都擦不干头发。”
  男人语气揶揄，姜阮轻笑：“到天亮，不用擦也能晾干。”
  “什么时候这么会抬杠了？”
  斯宴停了动作，从镜子里看她，温莨的眉眼纳着点点笑意。
  姜阮看着他，默然了一阵，转过身，正对着他。
  她坐在矮凳上，脑袋只到斯宴的腰部。
  男人俯首垂眸，脸上写着询问之意。
  “我今天，见了秋水。”
  姜阮左思右想了许久，想出了许多或瞒，或骗的法子。
  但在这一刻，统统抛弃。
  她决定实话实说。
  提到秋水的名字，斯宴面上毫不掩饰的厌恶。
  姜阮深吸口气，继续温声道：“只有秋家人才能治好你，这一点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所以，当她提出要找心理医生替他治疗偏执症时，他答应了。
  因为斯宴清楚，不是秋家人，谁也治不好他。
  答应她，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治病。
  “我们不说这个。”
  姜阮摇头：“一定要说，斯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不想治愈？”
  因为那段日子是他一生的噩梦。
  是纠缠了他一整个童年，乃至后来花上无数个日夜，才勉强将它尘封在心底的噩梦。
  不论是治愈，还是改造。
  都将无限期的让他陷入梦魇。
  斯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只要他想到那段日子，想到秋家主母那张脸，他就想杀人。
  那是克制不住的，脱离了他的大脑思维控制的行为。
  在南城机场，错杀了唐错那次，就是因为他把唐错当成了秋家主母。
  这种绵延的恨意，如软刺，扎进去时悄无声息，无从察觉。
  等到发作起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火辣辣的疼。
  疼的他窒息，疼的他失控。
  他不想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嘶——疼。”
  姜阮的声音将男人眼里浮起的浓郁血腥气驱散，他惶然垂眼，见手上还缠着她的发丝，干净的白毛巾上赫然一缕青丝。
  斯宴脸色一变，骤然松了手。
  毛巾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却仿佛砸在他心口。
  他绷着下颌，冷硬道。
  “阮阮，这件事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