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承诺？”
  “我死后，由你来做我的孩子的监护人，领养他。”
  “你觉得，我凭什么答应你？”
  “我会献上我的诚意，当然，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我在这个百盛百货顶楼等你，来不来，全凭你的意愿。”
  与唐姿的对话还历历在目，斯宴本人，已经踏上了赴约的路。
  不是因为信了唐姿的话，而是他足够自信，就算真的见面了。
  就算这一切真的是斯寻的圈套，他孤身涉险，也能全身而退。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却始终保持着绵延细雨的雨量，不大不小，极其磨人心态。
  雨刷器有一下没一下的将雨水清扫，视线在模糊与清明里来回折腾。
  斯宴用了十分钟，开车抵达了百盛百货商场前。
  面前的商场大楼依然巍峨耸立，只是盛景不再，即便是雨水冲刷，也难掩衰败。
  自打江家倒台后，商场也跟着倒闭。
  收购江家资源的人，似乎并没有发展它的想法。
  位于市中心的绝佳地理位置的百盛商场，任由着它凋零。
  但最近好像有了动工整修的兆头，商场里虽然依旧冷冷清清，起码电梯还能照常运行。
  斯宴乘着电梯来到顶楼，手里撑着一把黑伞。
  二十八层的高楼，雨量显然要比楼底下的要猛烈。
  雨布上噼里啪啦，落雨声不绝。
  斯宴在层层雨幕了，看到不远处趴在栏杆上，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的唐姿。
  她似乎还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一动不动的眺望着，落入视线里的半张侧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眸光和她的人一般，平静而空洞。
  “为什么约在这里？”
  斯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埋伏后，低声问。
  唐姿这才意识到他来了，缓缓转身，朝他伸出手。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u盘，半透明的磨砂壳子，几乎要和雨水相融。
  “斯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的背后不止他一人，希望这个u盘里的东西，能够在以后帮到你。”
  斯宴走过去，拿过u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唐姿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女人笑了声，柔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留恋。
  “因为这里是我和我的丈夫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结束，也想在这里结束。
  “谢谢你满足我最后的请求。”
  “不客气。”
  唐姿闻言，偏头无声一笑，继而道：“我知道斯寻不会放过我的。”
  “因为这个u盘？”
  唐姿摇头：“不止如此，总之，我如果能在临死前，得到你的承诺，便也无憾了。”
  斯宴不接话，唐姿看过来的眼神变得凝重。
  “答应我，收养程瑞，做他的监护人。”
  “为什么不找斯薄今？他应该会很乐意。”
  唐姿苦笑：“我不想再麻烦他了，他一直觉得是他欠了我，其实我们俩半斤八两，但这一次，的确是我害了他，他恨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肯收养程瑞。”
  斯宴闻言，心内忽的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什么意思？”
  “抱歉。”
  唐姿没有回答，只没头没脑的道了歉。
  斯宴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快速伸手。
  然而面前的女人比他更快，不太方便的腿脚头一次没有拖后腿，利落的翻过栏杆，没有丝毫留恋的纵身一跃。
  雨势似乎这时变大了，从唐姿的角度来看，仿佛天上破了个口子，无处雨点倾泻而来。
  像利刃一般，让她无处可逃。
  不逃了，也不躲了。
  她本就是个早该死掉的人，多活的七年已经是偷来的欢愉了。
  只是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会朝她暖暖的笑，脆生生叫她妈妈的小孩。
  程瑞，再见啦。
  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余生，都要靠你自己努力走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跌落在地的一瞬间。
  说不清是死亡更值得人难过，还是解脱更值得人高兴。
  女人身下缓缓溢出鲜红的血，被雨水稀释成梦幻的胭脂色。
  城市的另一角，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突然有了感应一般，唰的睁开眼。
  谦和的眉眼瞬间爬上腥红，绝望而撕心裂肺的低吼，像被困在绝境里的野兽的哀鸣。
  令人心颤的吼声震荡在屋内，高楼耸立的混凝土将声音隔绝。
  他的心碎，他的崩溃。
  注定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