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口渴的厉害。
  端着牛奶的手腕有点酸，于是换到右手，在面白如纸的小文，仓皇失措的目光下，淡然仰头，喝完一整杯牛奶。
  啪。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的声响，敲响小文脑海中的警钟。
  “你、你既然知道这牛奶里有堕胎药，为什么还……”
  小文错愕的看着那杯已经见底的玻璃杯，心跳如雷。
  最惊险的那晚，她拿着镰刀杀了一家四口时，亦没有这样心惊肉跳过。
  对面的，还是她从来没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双手不拿四两的柔弱女人。
  姜阮一如既往的清冷，噙着笑意的眼睛弯弯的，像月亮，皎白而明亮。
  小文对上她的视线，却惊起一身的寒意。
  “知道为什么左薇尔找你做这件事么？”
  姜阮笑问她。
  小文僵直着背脊，话卡在嗓子眼，发不出一个音节。
  “因为她觉得你生死看淡，骨子里凶戾残忍，就算是东窗事发，死也会拖着我一起。”
  姜阮替她做出了回答。
  她说罢，认真的盯着小文：“可是你真的，生死看淡了吗？”
  直击灵魂的质问，小文面色惧骇，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用破坏且不可思议的目光回望着姜阮。
  姜阮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悬在半空中的心，尘埃落定。
  肚子已经隐隐有了感觉，一丝不太明显的疼痛从小腹处，缓慢的传至四肢百骸。
  姜阮紧紧抓着沙发一角，笑容虚浮：“其实，你在进斯公馆之前，就应该做好接受相应代价的准备，这一点，左薇尔一定没和你说吧。”
  她只是一颗棋子，花钱买她的沉默。
  就像前几次一样，再怎么查，她左薇尔始终被摘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姜阮额上已经开始出细汗，她扯了扯嘴角。
  “斯宴的第一个血脉，死在了你手里，你觉得，斯家会怎么报复你？”
  小文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色，更是灰败不堪。
  她几次死里逃生，如果真的对死亡没了畏惧，她早就死在了那个封闭的小山村里。
  她手上沾着人血，身上背着人命，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在这个并不那么美好的世界，苟活下去！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来之前，左薇尔说，姜阮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只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才破例得了斯宴的另眼相看。
  然而事实呢？
  斯先生亲口称呼姜阮为‘少夫人’。
  先前还侥幸的以为，姜阮不过是有点手段，迷了斯先生的心，她做事小心点，也就不会被发现了。
  可现在事情早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从姜阮巨细无遗的将她的过往说出来时，小文便知道，她已经完了。
  姜阮提醒了她，就算她再不受待见，她肚子里怀的，是斯家的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
  四舍五入，小文相当于毒死了斯家的小小少爷。
  这样大的罪名，她背不起！
  “姜小姐！姜小姐我也是受左小姐指使！”
  几经生死的人，对生的气息极其敏感，直觉告诉她，此刻倒戈，是她最大的求生机会！
  小文毫不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在姜阮面前。
  姜阮面上隐忍，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眸子却异常坚定。
  “我能保你一命，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
  小文如获大赦，感恩涕零的几欲给她磕头。
  “我听您的，我一定听您的！”
  第204章 等待被支配
  越是濒死的人，越是怕死。
  这是常态。
  就像人越老，越惜命。
  清晰闻到死亡气息的人，会不顾一切的奔逃躲避。
  掐准了人的弱点，便犹如毒蛇被掐住了七寸，剩下的，只有等待被支配。
  ……
  左薇尔右眼皮已经跳了整整一天了，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烈。
  直觉告诉她，是小文那边出了事。
  十几通电话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更加增添了她的烦郁。
  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打算去一探究竟时，电话嗡嗡震动。
  看清来电显示，左薇尔眼睛一亮，连忙按下接听键。
  “左小姐，出事了！”
  刚一接通电话，便听到小文惊慌的声音。
  左薇尔心下一沉，冷静道：“出什么事了？”
  “姜小姐好像知道我是你派来的人了，现在整个斯公馆，安装了十几台监控，还有收声功能，我现在尽量躲在远处，但还是不太方便，你可以出来见一面吗？我正好有东西要交给你。”
  小文的话让左薇尔面色更不好看。
  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姜阮那贱人，观察的这么仔细？
  “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说吧，我现在的身份，和你见面不太合……”
  “嘶——姜小姐朝我走来了，左小姐，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我先挂了。”
  左薇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急急挂断。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气恼的将手机摔在床上。
  这通电话完全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如果姜阮真的已经发现了破绽，自己该第一时间放弃小文，撇清干系。
  但……
  小文在电话里说，有东西要交给她。
  会是什么呢？
  左薇尔坐在床边，一阵心烦。
  最后猛地站起身，随手拽过外套便往门外冲。
  量她姜阮如今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自己得趁着这个好时机，将事态尽数掌握在手中！
  ……
  小文挂断电话，看着已经疼的直不起腰的姜阮，眼底晦涩不明。
  “姜小姐，你现在应该去医院，说不定孩子还能……”
  小文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似衔接上了什么，看向姜阮的眼神里，带了点点光束。
  “没用的，他已经不在了。”
  姜阮抚上小腹，虽然还未显怀，但那里曾经待过一个小生命，与她同宿一体。
  现在他走了，她能感觉到。
  眸光有一瞬的暗淡，继而抬眸催促小文。
  “去赴约吧，记住我教你的话，拿好东西回来见我，我会找人送你离开。”
  “那姜小姐你……”
  小文话音未落，姜阮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从沙发跌坐在地上。
  身上绸质长裙爬上殷红的血迹，鲜红的颜色顺着奶白丝线缠绕，不多时，便晕湿一大片。
  小文看着那刺目的红，慌不择路的跑出去。
  被支走的张嫂姗姗来迟，一进门，便见到已经晕倒在地的姜阮，手里端着的玻璃碗滑落，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姜小姐！”
  ……
  昏暗的夜场包厢内，小文坐立难安的等待着。
  她手里紧捏着一枚戒指，细看之下，闪闪发光的钻石有些不同，璀璨之下，有挥散不去的点点红光。
  小文摩挲着戒指，确认钻石的位置朝外展露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左薇尔面色倨傲，大小姐高人一等的目光中带着不耐，她将包扔在软座上，转身开口。
  “你说有东西给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