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这句当真是多问了。
  正常情况人总得回一句“怎么，非要有事才能找您，不能是我想您吗？”这样的客套话，尤其是谢舒这样的，爹娘没一个实诚人，虽不能说是谎话吧，但客套一下总该是会的。
  没想到这丫别说是谎话了，连最基础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舅舅真聪明！逗逗今天来，的确是有事情要来找舅舅。”
  鬼泽：“呵呵。”
  这混蛋丫头是生怕自己忘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七个字是怎么写吗？
  接着，谢舒将萧月灵的情况大致告诉鬼泽，但鬼泽的兴致恹恹，道：“这种小病，花点钱随便找个大夫就能看，何必让我出马？”
  谢舒跑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是盛安江说，萧月灵的父亲带着她去看了很多大夫，但都说她的病只能调理，不能根治。舅舅，我知道您是大凉城最好的大夫，医术无人能及，除了您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帮月灵。”
  她晃着鬼泽的胳膊，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下来，道：“舅舅，你最好了，求求你了，帮帮月灵吧！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诶诶诶！”鬼泽嫌弃地将胳膊抽出来，道，“你说话就说话，哭什么？”
  谢舒眼泪汪汪地看着鬼泽，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诶你干什么！”鬼泽吓坏了，一个箭步冲到谢舒的身边，捂她的嘴也不是，捂自己的耳朵也不是，急得手足无措。
  一抬头看见明珠就站在不远处，恼火地嚷道：“这不是你少小姐吗？都都都哭成这了，还不赶紧过来哄一哄？”
  明珠眨眨眼，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呀，少小姐的脾气很倔的，哄不好的。”
  鬼泽的话噎着了，好半天说不出话，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
  “这、你……你好歹哄两句啊！你你就让她这么哭着？”鬼泽手足无措，一会儿拉拉谢舒的头发，一会儿戳戳她的脸蛋，想要抱起她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你你你别哭呀，诶唷我的乖乖，这这这，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答应你，我去给你的小姐妹看病！姑奶奶诶你可快别哭了，气要背过去了！”
  “真的吗？”谢舒的哭声戛然而止，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鬼泽。
  鬼泽懵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这什么情况？玩儿呢？
  他的火气才刚提上来，就看见谢舒又抽泣起来，火气顿时被压下去，无力道：“真的。”
  “太好了！”谢舒一下子蹦起来，抱住鬼泽的脖子“吧唧”一口，眼睛笑成了月牙，“谢谢舅舅，舅舅真好！”
  “呵呵。”鬼泽皮笑肉不笑，“要不是看你在这儿哭了半个点，哭得差点背过去气，你今儿就是求我到天明我也不去！”
  谢舒的小脑袋蹭了蹭鬼泽，笑呵呵地说：“还是因为舅舅善良，不然便是逗逗哭死过去，舅舅也不会理会的！”
  “呵呵。”鬼泽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谢舒离开后他得告诉门童一声，以后只要谢舒拜访，一律不见！
  哪怕辛慕苑过来，身边只要有谢舒跟着，就不能进来！
  谢舒在宅子呆了会儿，吃了点鬼泽为她准备的糕点，等到书院快休息的时候，便着急忙慌地拉着鬼泽去书院。
  盛安江今日没有偷吃外面的饭，老老实实地跟着萧月灵去食堂吃饭。谢舒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刚刚打了饭坐下。
  谁曾想，萧月灵在看见鬼泽后立刻起身屈膝，叫道：“林泽大人。”
  “林泽？”谢舒歪歪小脑袋，不解地看向鬼泽，思索她们两个究竟是谁叫错了。
  鬼泽敲敲谢舒的小脑袋，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哦。”谢舒小声应了声。
  鬼泽瞧着萧月灵，冷笑道：“小小年纪，心机不少，为了治病，你竟是连逗逗这么小的孩子也欺骗！”
  萧月灵的脸色沉下来，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鬼泽道：“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把手伸出来，我答应了逗逗替你治病。”
  “不必。”萧月灵坐下，安静吃饭。
  这是谢舒第一次见到萧月灵生气。她轻轻地拉住萧月灵的手，道：“月灵，你不要任性，舅舅的医术非常好，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月灵把手抽回去，冷声道：“不用。”
  话音落下，鬼泽直接起身离开。
  谢舒慌忙拉住鬼泽，眼泪说掉就掉。鬼泽冷笑，道：“臭丫头你看清楚了，是她不想治，跟我没有关系！”
  这一次，盛安江没有再帮着萧月灵，而是与谢舒统一战线，劝告萧月灵，道：“月灵，这一次就忍了吧，能救你的真的只有他了！难道，你真的想像那些大夫说的，活不过十四岁吗？”
  “活不过十四岁？这是什么意思？”谢舒心一颤，忙问。
  盛安江道：“月灵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落下了病根，这些年都是吃药挺过来的，可是大夫说，月灵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恐怕活不过十六岁。昨日，月灵又遇到了那种事情，受了重伤，大夫说，怕是活不过十四岁了，甚至连十二岁都勉强。”
  谢舒脸色难看，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手指发颤。
  “你不怕死吗？”
  “死是什么？”
  “死就是消失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了。”
  谢舒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年多前，她与萧启明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
  “舅舅，舅舅你快救她，我不要她死，你快救她！”谢舒仓皇紧张地晃着鬼泽的胳膊，着急地拿小拳头砸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鬼泽无比头疼。
  他真的是太善良了，当初这混蛋丫头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该给辛慕苑灌一碗打胎药，不，一碗哪儿够，得灌个十碗一百碗！他要让这丫头渣滓都不剩一点！
  他粗鲁地拉过萧月灵的胳膊，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纤细的脉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