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起床了。喂喂，大懒虫，起床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从床上睁开眼，宋雨婷正躺在我的身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
  “头好痛……”我浑身无力，几乎睁不开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今天是周日，没错，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堪堪爬起来穿好衣服。
  “昨日夜里，临省发生一起特大意外爆炸事故，死亡人数在……”在我洗漱的时候，宋雨婷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最新的新闻。
  “有人看到么。”从家里出来以后，我和宋雨婷绕到了学校边上那个失火的夜场，从后门坍塌的院墙那里翻了进去。
  “没人看到，这栋房子闹鬼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反正也快要被拆除了，附近的居民几乎都搬走去了别处，平常行人路过这里都要绕道。”
  “拆吧，让他们来，人越多越好。”我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不过没人敢接近这里可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我们两个人，目标就太明显了。”
  穿过一扇扇烧的焦黑的玻璃窗，我从院墙内侧回到了夜场圆形的拱门前。
  黑暗的环境中，几位老熟人已经早早地等在里面。
  许璐璐的面色依然很差，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极好的身材曲线和美人的面孔，看到我来，她也不管宋雨婷那警示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我的身边，挽住了我另一只手。
  王石苍白着脸，一双无神的瞳孔幽幽地盯着我看，小萱和冯宇成站在一边，站在那辆被撞得稀烂的救护车前。
  薛洋独自一人，隐藏在夜场的角落里，只露出一只手骨和半个腐烂的脑袋。
  是的，自从上一任的守阵人不知什么原因死去之后，我就接替了他的职位，也继承了他关于这个城市阵眼的全部记忆。即便我仍然身中手机卡的诅咒，但我也已经彻底成为了它的主人，即便是冯宇成，也再不能忤逆我的意思。
  在这个城市中，我一共要收集九千个枉死者的灵魂，和其他阵眼不同，这个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眼，所以，所有死在城市里的人，都会算在九千个人的数字里面。
  可直到现在，算上之前历届守阵人所完成的全部数额，一共也只有一千九百五十七个灵魂。
  因为我发现，在这个城市里所有因意外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大部分都无端端地消失了！
  所有的灵魂，都汇集到了我现在所在的夜场的地底，除了守阵人之外，隐秘地几乎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感觉地到，即便是感觉到了，也不知道这些灵魂到底去往何方。
  我甚至敢肯定，就连那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阵眼的灵魂到底都去哪了。
  我并不想按照那个人说的，收集满九千个枉死者的灵魂，即便不要我动手，这个城市里每天死去的人也足够多，但是，我依然需要弄清楚，为什么在这栋建筑的地底，会有那么多的灵魂聚集到一起。
  夜场并没有地下室，底层的大理石地板下就是实心的土地，而那些消失的灵魂就在这一片土地下面，就好像被蒸发后重新汇集的水滴。
  所有消失的灵魂，都蒸发成了碎片，浸透了整片夜场的土地，这也是别人无法察觉到灵魂去向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消失。凭空，消失了。
  地面早就被薛洋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我透过碎石，从地底抓了一把泥土。
  泥土的味道很腥，非常的潮湿，按理说不应该如此，潮湿就代表着有空气，如此疏松的地基会让整栋建筑陷入危机，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挖的下去吗？”我看了一眼薛洋。
  “这里，在角落里有一条通道。”小萱指着不远处隐藏在阴影里的一块地方说。
  我走过去才发现，角落里已经挖好了一条通道，恰好能容纳几人同时下去。
  “走路的时候小心点，这里的土实在是太湿了，随时有可能会坍塌的。”下去前，小萱一如既往地心思缜密，她提醒我。
  “怎么会这么湿？”薛洋走路不方便，就在上面守着，宋雨婷和许璐璐跟了下来。看着从头顶不停滴下的水滴，我紧紧地皱着眉。
  地底什么都没有，通道只是向下挖了一小段，就没有再继续了，如果继续往下挖，十有八九会塌陷的。
  “这下面，简直就像是一条河。”宋雨婷抱怨。
  “河吗？”我的心里嘀咕着。
  “雨婷，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是在正东方向吗？”我问。
  “算是在中部吧，东边是屏风村。”宋雨婷说。
  “那如果，我说我们是在东边呢？”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地图查看。
  “那是什么意思？”宋雨婷不解。
  “我觉得我们把眼界放小了。”我闭上眼睛，将手机的屏幕放在了夜场的地面上。
  “这是，地图？”宋雨婷看着问。
  “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八个阵眼围绕的中心还有一个阵眼，一开始我以为，在八个方位所收集的七万两千个枉死者的灵魂，会通过什么特别的方法汇集到中心来。可不论是八万一千，还是七万两千，这几个数字，在风水里似乎都没有任何别的含义。”
  “恩？”
  “再加上我们在阵眼中收集的灵魂，大多居然都凭空消失进了地底，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如那个人所说的那么简单。他让我们给他守阵，其实也是在欺骗我们。周围八个阵眼所收集的枉死者的灵魂，起到的唯一作用，应该是镇压。”
  “镇压？”宋雨婷和许璐璐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不怎么明白。
  “周围八个方位的九千枉死者灵魂，只是为了镇压中心的阵眼，具体的作用我还没想明白，但是整个大阵的真正目的应该就是中心的九千个灵魂。”
  “那，那个人想用这九千个灵魂干什么呢？这些灵魂又为什么会无端端地消失掉呢？”
  “不是那个人想做什么！”
  我将手机上显示的地图放大，指在了其中一个位置上。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如果单从这里看，八个阵眼确实是围绕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的，但是如果我们忽略周围的八个阵眼，再把视野放大一点呢？”
  说着，我将地图缩小了一点，“假设我们现在在东边，那么，这里，这里，以及这里。”我又指了指附近的三个位置，其中一个位置，就是我早上在新闻中看到的发生特大爆炸事件的地方。
  “这三个地方，是否也会有别的阵眼呢？”
  “你的意思是……？”宋雨婷似乎有些明白了。
  “或许，我们只是整个大阵的一部分，就在这里，我们的脚下，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这个被个八个阵眼所围绕的中心，只是真正大阵的其中一个阵眼，而另外还有七个地方，真正的大阵，几乎遍布整片大陆！”
  “你的意思是，我们所见到的这个大阵，只是冰山一角。包括大阵真正的中心，另外还有八个地方，一共八十一个阵眼？”宋雨婷说。
  “就是这样的，我之所以认为我们在东边，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有人看到过黑色的火焰，当时夜场失火的时候就有人看到了，有人说火是黑色的，离卦为火，而这里的地底这么潮湿，火附于水上，这才形成了真正的险地！”
  “可是，赵博，按照你所画的这八个地点来看，处于东边和东南的两处位置，在海上……”
  “岛！”许璐璐刚说完，我和宋雨婷就同时反应过来，如果那两个地方有岛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将我和其余八个守阵人困在阵眼处，让我们收集八万一千个枉死者灵魂的幕后黑手，实际上，应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守阵人！
  他负责守护的是我们所处的整个大阵！
  难怪他对欣荣化肥厂的那个女子，还有屏风村宋雨婷的爸爸所使的小动作置若罔闻，丝毫不在乎他们积攒枉死者灵魂的速度和效率，因为他只是需要那八个阵眼来镇压，他根本不需要其余的七万两千个灵魂，他只在乎这里，只在乎这个城市！
  那也就是说，那些消失掉的灵魂很有可能就是出自他手。
  我居然还可笑的自以为他不知道灵魂消失的猫腻。
  或许，整个大阵已经启动了，又或许，整个大阵的运转至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来过！
  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样一来，我们所掌握的数据根本就是不准确的，或者说是错误的！
  真正重要的，应该是到底已经有多少灵魂消失了！
  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眼，在这里每天都会死去成千上万的人，其中不乏横死，枉死之人，他们的灵魂无一例外都进入了地底。
  谁都不知道，这夜场的地底到底吸收了多少灵魂了，或许早就已经超过了九千个，又或许，九千这个数字本身就是一个幌子，我这个守阵人也是一个幌子，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掩盖那最终的真相！
  “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我对宋雨婷说。
  显然许璐璐是不能够离开医院里太久的，其余几人都有他们各自所在的位置，所以只有宋雨婷可以陪我。
  一路上，我总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我弄不明白我这些突如其来的推测为什么会进行的那么顺畅，也不明白为什么对风水一向从未有所涉猎的自己脑子里会突然蹦出离卦这么一个词，我曾多次回想过过往这些日子的经历，总觉得一切都太过顺畅，太过清晰了，反而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明明记得曾经被宋雨婷拒绝，可是我们居然在一起了，而且感觉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一样。
  虽说继承了上一任守阵人的记忆，可是有很多东西，我觉得好像从始至终都在我的脑子里一样，即便是与别人的记忆进行了拼接，但是所有的接口都太过完美了，完美地就像是我自己的记忆一样。
  而且，按照那个人所给我的承诺，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曾经失去的，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