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收购站的废品仓库并不在县城，而是在市区，所幸县城距离市区虽有一个钟头的路程，但废品仓库较为偏僻，又是他们这个方向，从县城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破四旧的原因导致废品收购站空前的繁荣。
  白玉娴依稀有些印象，不是很确定，似乎在这个时期国家也是有文物保护规定的，很多抄家没收所得的古董都要经过分拣后再处理，是文物部门管理的，虽然并不是只限于首都，其他地方也有文化部门管理，但是依旧有大部分文物被毁，再具体一些她就不清楚了。
  怀着利用空间偷窃仓库里东西的心思，白玉娴有些不自在，而且废品收购站管理并不疏松，她抵达的时候，正有几辆车在卸废品，都是些废旧书刊、破铜烂铁、老旧家具什么的。
  白玉娴觉得，应该是从本市下面各地收上来或者抄上来的，统一送到废品仓库。
  废物利用，变废为宝，是国家经济建设的一个策略，在这样的策略下，废品收购站把破铜烂铁称斤论两地收上来，几分钱一斤，送往炼钢厂、炼铜厂，木料废纸也有它们的去处譬如造纸厂等，成品可以支援国家建设。
  等拉废品的车离开了，白玉娴犹豫片刻后走上前，仓库管理员开口道：“为人民服务。同志，这里是废品收购站的仓库，你来有什么事？”
  白玉娴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在仓库管理员严厉的目光中猛地想到原身记忆里有一段时间毛爷爷的语录特别重要，出门说话办事都必须先背诵红宝书，迅速翻看原身记忆，清脆地回答道：“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同志，我家境贫寒，缺钱少票，无力去商店购买，想来废品站低价购买几块木头回去给爹娘打张桌子，不知是否可行？生产大队里的锄头坏啦，想买几块铁回去补补，以免耽误了地里的庄稼。另外，我是生产队里的代课教师，想买几部旧课本回去，用行动来遵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教导。”
  白玉娴不敢贸然效仿重生小说里女主们拿钱收买仓库管理员的行为，偷偷走后门尚可以原谅，毕竟走后门买东西钱票都没少，这种贿赂是极不可取的，容易被定罪。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可以进去挑拣，里面有废弃的桌椅，但是要注意分寸，那些反动派的书本字纸不能带出一张，而且你挑中的东西需要过秤，必须按收购价格来算。”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倒也和气。
  白玉娴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管理员从裤腰摘下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打开了仓库的铁锁，带她进去，指着好几座废品山道：“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目前所有的废品都在那里了，全部是分门别类的，你可以去翻找自己需要的，门不锁，我在门口等你过秤。”
  “将革命进行到底。谢谢您的指点和认真负责的态度，我会注意的，拿该拿的，不碰不该拿的。”等管理员出去了，白玉娴立刻投入劳动中。
  废品山真是太多了，家具山、废纸山、破铜山、破铁山……简直是五花八门。
  白玉娴先去废纸山挑课本，小学课本三套，初中课本一套，高中课本一套，装进背篓，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挑拣有用的文物，譬如字画孤本一类的古董。
  很遗憾，在废纸山里挑拣这些东西绝不亚于海底捞针。
  除了大门，仓库没有任何透风口，空气不流通，味道又很难闻，白玉娴又累又热，却没有翻出什么有价值的古董。她家算是书香门第了，虽然她是英语老师，但是她父亲在文物部门上班，她跟着学过一些文物鉴赏，书籍字画有没有价值一望可知，倒是有不少废旧的书刊和报纸等，也有不少言论和当今言论不一样的书籍杂志。
  不过白玉娴不算空手而归，她在废纸堆里淘到一些线状的名著，有近代刊刻的，也有时间久远一些的刻本，都不能算是文物，譬如《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三言二拍》、《封神演义》、《聊斋志异》、《资治通鉴》等，也有《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千金方》等医术，也有《史记》、《二十四史》、《清史稿》等史书，也有在后来比较有收藏价值的小人书等。
  现今物资匮乏，缺少娱乐生活，这些书籍可以消磨时光，虽然空间书柜里有一部分常看的书籍，但并不是很多，白玉娴偷偷地将这些书籍运往空间，暂时放在书柜，书柜装不了就先堆在地上，回去再整理。因为都没有什么文物价值，所以她每一种著作只选一部。
  来县城之前她就已经整理过空间了，农副产品层层叠叠地堆在角落里，几乎堆到顶了，空出不少地方可以让她淘宝，被褥收进衣柜中，空床上也可以放一些东西。
  白玉娴怕管理员起疑心，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很多书看一眼封皮就往空间里扔。
  纸堆太高，书籍太杂，白玉娴埋头其中，心知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翻一个遍，大致翻一下，除了线状书籍外，把几个来不及展开看真假的字画卷轴胡乱收了，迅速转战别处。
  旧家具堆积如山，有的已经散架了，她一眼认出角落里几件与众不同的家具。那么多家具中只有这几件是珍品，分别是一座紫檀架子床、一对紫檀顶箱柜、一张紫檀大案、一张紫檀梳妆台，全部都有雕花，繁复精致，不知道是从谁家抄来，胡乱堆放在一处，看着很旧，也有打砸的痕迹，旁边甚至还有几件被砸散的紫檀家具部件，被不少旧家具压在下面。
  偷走这几件体积大的紫檀家具，会不会被发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白玉娴太喜欢这几件家具了，而且可遇而不可求，四处张望一下，门口没有管理员的身影，一咬牙拼了，扒开压在上面的普通旧家具，伸手碰到紫檀家具及其散落的部件，心念一动，已进空间。
  怕被人发现端倪，白玉娴用尽力气，推倒一些家具，又挪了几件家具到紫檀家具消失的地方，从外表上看不会发现压在角落里的紫檀家具不见了。
  装了家具后，空间将满，只有一些空隙了。
  白玉娴拎着一张次于紫檀优于普通家具的黑酸枝小方几准备放在明面上带走，把方几、背篓放在一边，她去扒拉破铜烂铁，倒真叫她找到几件古董。
  一个铜香炉、一面铜镜、一个铜壶、一个青铜爵。
  通通塞进空间里的紫檀顶箱柜中，白玉娴继续扒拉，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倒是山堆深处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铜钱，她来不及看就给一扫而光。
  直到空间塞得满满当当，床上、柜里、台上都被杂物堆得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白玉娴才罢手，又花几分钟时间把自己扫荡过的地方打乱，背着竹篓、拎着方桌和一块熟铁走出仓库，一身的狼狈，脸都花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志，里面支持国家建设的东西太多了，我看花了眼，不知道从何着手，所以耽误了时间，到这时才出来，麻烦同志过秤。”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不麻烦，这是应该的。”管理员一一检查过课本、方桌、熟铁，接着过秤，“最贵的是熟铁，五分钱一斤，其他的都不贵，同志你给我五毛钱就行了。”
  白玉娴掏出五毛钱给他，拿着东西快步离开，课本和熟铁都放在背篓里。
  走了老远，白玉娴吐出一口气，真够刺激的，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头一回做就占了大便宜，虽然没淘到什么古董字画，也没有把所有废品都扒拉一遍，但是单那几件紫檀家具就值了！看来以后还得多往废品收购站逛逛，说不定下次还能淘到宝贝。这次的废品分门别类送往各个工厂，以后总会有新的废品送过来，里面肯定还有宝贝。
  此时应该过晌午了，白玉娴在仓库里忙得不知道时间，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她把背篓里的熟铁课本悄悄塞进空间，又找一个四周无人的死角把方桌硬塞进去，然后背着空竹篓，拿出玉米面窝窝头一边啃一边回家。
  空间已经装满了，再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赶紧回家，看看今天偷了多少宝贝。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才回到家。
  洗完澡，点上煤油灯，白玉娴假装从背篓里拿东西，其实是操控空间把布料等物送出来，她把布料拿给白母看，说明自己没有扯布做衣服是因为钱不够，又将一些票证交给白母，“我今天见的同学比住在公社那边的同学还要有钱，听说我快结婚了，她明天搬到外地没办法参加我的婚宴，就送我一些她没来得及换成全国通用票证的本地票作为贺礼，还送我一些散装的肉干、奶糖，妈明天分给大家尝尝吧。”
  肉干和奶糖是空间里的，她去掉了原本的包装，放在装窝窝头的带盖小竹筐里，一样有两斤左右，“天热，不经放，妈别舍不得给大家吃。”白玉娴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白母咋舌道：“你的同学好大方，东西不说了，买都买不到，更别说票了。是什么票？”
  白母不识字，白玉娴就着灯光点给她看，“这是粮票，一张一百斤的，两张五十斤的，三张十斤的，一共二百三十斤。这是白糖票，两张二斤的，三张一斤的。这是油票，一张五斤的，一张一斤的。这是猪肉票，面额不等，一共三十二斤。这是棉花票，一共有三十五斤。这是布票，棉布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有二十二尺，灯芯绒还剩十二尺，我今天买灯芯绒就是用她给的票。这是汗衫票，好几张呢，到时候妈花去供销社花几块钱给爸和哥哥各买一件汗衫吧。”她手里能用的本地票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白母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玉娴啊，你这同学傻了吧？这是多少票啊？我都数不过来，她能舍得给你？多少人买都买不到这些票呢。”
  “妈，你忘记国家严禁买卖票证啦？倒卖票证而判刑的人可不少呢。我那同学明天一早就去外地了，不一定再回来，换不到国家通用的票证，这些票出了省就不能用，白瞎了，倒不如送我一个大人情。”白玉娴早就想好了完美的借口，“她不是只送我一个人，还送一些给她的亲友，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用也不要一次性用掉。”
  白母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收着，不告诉任何人，只跟你爹说一声，你哥哥嫂嫂问我也不说。”不管怎样，对自己而言这是好事，他家不仅缺钱，而且缺票，年底有分红可是没票，她正为此发愁呢。
  白母倒没有怀疑白玉娴，自己的女儿她自己知道，光靠玉娴自己根本弄不到这些票，也没有任何门路，所以肯定像她说的那样，是朋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