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雪地微光
  梨幽走了以后，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是好的，但是雪落下来以后，我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他以这种方式残酷地结束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最后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他变白的头发隐藏下的目光下，是何许陌生，仿佛不是我要弃他而去，而是他首先弃我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捞起仅存的一点衣服，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地上的雪沾了不少我的血迹。
  估计用不了多久，我都会死在这里。
  头昏目眩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天光微泛处，静静地站了一个人影，如春风般向我走来。
  我看着他走近，努力地对他挤出一抹微笑，以掩盖我此时的狼狈。
  洛染却无视了我所有的逞强，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用披风将我裹住。
  耳边寒风呼啸，我听着他的心跳声，一颤、一颤、一颤……当温暖渐渐地传遍我的身子，疼痛就开始摧残我的伤口了，每一寸伤口的来源都令我痛苦不堪，我的泪闸再也控制不住，窝在那片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哇哇大哭起来，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哭得这么用力，哭也哭不完一样……
  他隔着披风轻拍我的背，说：“没事了，我来了。”
  然后，便任由我哭着，这片树林，也只有我一个人的哭声。
  大概，也就任性地哭这一次了。
  洛染留在玄谷的兵力并不多，因为他和谈溯曦合作，本来就是为了断去小皇帝的左膀右臂，除掉金瓜将军。
  经过玄谷这一战，谈溯曦虽然赢了，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修整，更何况她心思本来就在独孤潋身上，就连毁了玄谷也是为了救活独孤潋，这个时候肯定都是亲力亲为看着独孤潋的复活大计，这给了洛染停留下来找我的机会。
  而洛染，在战乱中得知我被梨幽带走，在玄谷中寻了我整整一夜。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我不是谈溯曦了。
  又或者说，他早就认识谈溯曦了，知道我不是她。
  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成精了，没有一个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眼下，洛染只是匆匆帮我处理了伤口，就带着我离开玄谷。因为如果等谈溯曦缓过神来，我和洛染都会有危险。
  我断言洛染这么聪明，绝对不会有危险。
  洛染只是对我说：“我和谈溯曦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她不会错失任何对她有利的机会。如今我与她虽然合作了，可她再回头杀了我夺去我有狐的政权也是有可能的。”
  也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前两日我们逃窜得很匆忙，只二人坐一匹马日夜颠簸，因为条件太过恶劣，我大半夜还发起了高烧。洛染没有法子，只得弄来一匹马车，用身子给我取暖。
  我咳嗽得厉害，变得有些自暴自弃，说：“我这身子，就算是治好了也不太利索。估计是会落下个老寒腿，以后说不定会是个瘸腿老太太！”
  他见我打趣，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笑得他是难过，这些天我虽然还同他说笑，却一直见不到他的笑容了。
  那么温煦的一个人。
  我抚平他的眉头，笑道：“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没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我还得想办法救出问莲，这样我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去。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养好我的伤，不然我回到我的世界，也是老寒腿。
  想到此，我把手脚缩了缩，伸到了洛染那边捂着。对不起了摄政王，借我用用！
  大概是晓得我不会轻生，洛染放心了许多。
  第二日我醒来时，马车的帘子已经掀开，洛染就坐在马车尾。
  我爬起来凑过去，发现我们正在一处高山上，远远地可以看到日出。
  洛染见我醒来，拾起抖落一旁的披风给我裹了回去，邀我一同看山河延绵不绝。
  河山大好是真的，伤也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他难得露出了笑容，说：“相比梨幽，我更喜欢你创造的这个世界。大概是你对我特别眷顾，你给了我容纳天下的胸怀，所以我觉得山河正好，总想要去守护它，守我脚下的臣民一世安宁。”
  是了，洛染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保有狐国土安宁。总有人会因为战争杀伐而迷失了自己，而洛染不会，他至始至终都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达成这个目的又需要承担什么。
  他又问：“你创造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是怎么创造的呢？只是这样写字？然后就有了我？”
  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他。可是看着他真挚的双眼，我好像也能随便编一个出来。
  我想了想，说：“也许，你本来就存在于某个我看不见的空间里，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我才有了灵感，把抽象的你转化成具象的你。而这本书的出现，也是沟通你我的桥梁，也带着我才能来到这个世界。”
  这大概是我编得最好的答案了。
  可是，这真的是我编的吗？也许是事情的真相呢？
  我这样想着，听见他甜甜的一笑。
  我又说：“又有什么人能决定别人的人生呢？”
  洛染说：“对，你没有办法决定我，就如我有时候也没有办法决定我一样。”
  我多么希望，梨幽也能相信这个答案，然后将我创造给他的这些痛苦像个屁一样放出去。
  洛染忽然问我：“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不叫谈溯曦，那你叫什么呢？”
  我说：“张墨墨。”
  “墨墨。”
  “嗯？”
  “好听。”
  没闲聊多久，我们又要启程了，只有到有狐国境内，我们才是真正安全了。因为没多久，谈溯曦已经缓过神来了，虽不是她亲自出面，但是派来的刺客也够我们喝一壶，这一路来洛染的暗卫也损失了不少。
  而我们到达有狐境内的时候，踩到术士的阵。
  好在术士很快就出来替我们解了阵，并把我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一去才知道，术士还真不少，里里外外得有十几个。
  洛染也有不好的预感，便询问了了事由。
  术士们一个个摇头苦笑，说妖尊已经带领妖族重回人间，如今世上妖孽横行。今次盘根在附近的是一种镜妖，这种妖长得像一种猴子。有猎人打猎的时候抓到了，便带了回家养着，谁知道越养越像人，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山里发现了猎人的尸体，才知道猎人家中的那个“猎人”正是镜妖所化。
  而今这块地已经被圈起来，因为镜妖是群居的，应该还有其他镜妖已经不知道又化成了谁的样子住在谁的家里了。因为镜妖要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它得与那人相处一段时间，熟悉其生活习性，等到真的变成那人时，是完全分辨不出来的，就算是传说中的照妖镜也不行。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拽紧了洛染的袖子。
  洛染道：“你放心，我最近不曾见过猴子，所以我应该是你认识的洛染。”
  我不信，抬头捏了捏他的脸蛋。
  还好，正常，不像猴子。
  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