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骨觉得自已的一生总是碰到不可理喻的人。
  比如那条狡猾阴冷的小蛇，比如那只深不可测的蝙蝠，比如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氪星人，再比如……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是的，小女孩。
  和叉骨这一把大叔的年纪比起来，嘉莉高中生的年纪是很小，虽然她一再表示，自己已经成年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和叉骨站在一起就像他拐卖青春期少女一样。
  “你凭什么抓我？”嘉莉的脸色阴沉，周身的力场很不稳定。
  叉骨无所谓地回答道：“奉命行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嘉莉可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叉骨。
  长着一张不像好人的开房脸雇佣兵大叔坐在柜子上，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烟，放在指间夹着，右手伸到口袋里去拿打火机。他才懒得向小女孩解释这个，反正蝙蝠侠只让他把嘉莉安全送到指定地点，那里会有专门开导青春期超能力者的贴心工作人员负责她。
  呵，该死的超能力者。
  叉骨百无聊赖地点燃了烟头，明灭的火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颜色微弱。尼古丁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嘉莉在旁边咳嗽了几声。叉骨顿了顿，然后不露声色地把烟头用手指捻掉。
  见叉骨根本不理她，嘉莉眯了眯眼睛，抿住嘴唇。
  “相信我，你不是第一个想用超能力攻击我的人。我也相信你不会是最后一个。”叉骨平静地说道，离他后脑勺只有几厘米的剪刀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叉骨说的这句话，而是因为他抵在嘉莉下巴上的那把上膛的枪。
  “小家伙，超能力不代表一切，长点记性。像你这样的能力，无论落在哪个别有用心的人或者组织手里，你都只有受罪的份。”叉骨对着嘉莉抬了抬手。
  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剪刀移开，而叉骨也将手里的枪放下。
  现在的小孩已经这么凶残了？叉骨摸着下巴思考道，想到年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扛着枪把人往死里揍来着？毕竟像他这样没爸没妈的孩子，要想出头也只有这条血路。
  叉骨的思绪开始往外跑，嘉莉阴沉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就像个魔女，更别提她一言不合就发飙的性格，还有经常致人于死地的失控超能力。
  她淡黄色的头发在昏暗的房间中没有一丝光彩，叉骨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可怜得就像一只误入鸡群的雏鸟。人群中是如此怯懦和格格不入，而在惊惶不安中，那双眼睛却又勃发着强烈的渴望，乃至于贪婪。
  那是叉骨最熟悉的感觉——生机勃勃的野心、孤注一掷的狠辣。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抢来。既然想要，那就不要放手。像他们这样的人，可以选择留在原地等死，被所有人抛弃嘲笑，抑或是一寸一寸地爬出地狱。
  蝙蝠侠说侦测到这块地方突然冒出的惊人能量，才让他来查探。而叉骨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甚至都不用看在腰间震动个不停的侦测器，就确定了这是他要找的问题源头。
  嘉莉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她有个神经病的宗教狂热分子老妈。好好地来大姨妈都被说成魔鬼附身，简直不可理喻到极点。真可惜嘉莉原本长得挺漂亮的，却生生被毁了，整个人都笼罩在懦弱古怪的气质中。
  等到突然拥有了超能力，这种压抑的情绪就变得扭曲而残暴。
  叉骨既然没收到命令，就干脆只冷眼旁观克丽丝和嘉莉的矛盾升级，看着苏在万分愧疚下，让自己的男友汤米邀请嘉莉参加学校舞会。
  真是一群傻孩子，难道嘉莉会高兴汤米是因为女友的亏欠而来找她吗？更遑论克丽丝因为欺负嘉莉被学校开除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女孩儿交的混混男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叉骨当然可以阻止克丽丝针对嘉莉的阴谋，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跟着蝙蝠侠做事，但不代表他就升级做圣父了，叉骨从来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筹谋。
  但为什么最后还是没忍住呢？
  是因为看到嘉莉渴望地看着橱窗中的漂亮裙子，灰绿色的眼睛里露出真正少女般的神采？叉骨至今不明白，他是出于什么情绪，才在橱窗外和她搭话。
  “你喜欢这件□□色的？我觉得艳红色更适合你。”阴沉的嘉莉穿着红色明艳的裙子，将会有一种令人惊悚的病态美感。
  嘉莉猛地回过头来，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低头装兔子。
  叉骨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冰冷的玻璃窗，突然侧了侧头说道：“你知道汤米罗斯是苏的男朋友，但你还是相信他喜欢你，对吗？”
  嘉莉睁大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抱住怀里的书本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找你，却是为了他怀孕的小女友，噢，我忘了，他不知道苏怀孕了。”这个消息像重磅炸/弹一样让可怜的嘉莉脸色发白，叉骨却觉得内心很畅快。
  “你在胡说！”她只能徒劳地反驳。
  叉骨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说道：“是或者不是，你可以自己去验证。说真的，你不适合公主少女风，要不要试试转型？等你认识到真实的自我，不是你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也不是别人硬灌输给你的，甚至同样不是这个社会的期望……你就会得到解脱和自由。”
  嘉莉本能想离开，但她却被这个男人的几句话吸引住了，他褐色的眼眸带着讥讽，好像能看清人心似的，直指她的心底。是的，她的内心，她本质不是个正常人。
  “历史上，这种转型最成功的应该是小丑。我记得有不少作家都写过研究他背景的传记。不过小丑的身份是个谜团，连当年的蝙蝠侠都不清楚。”叉骨最后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大部分人都觉得他疯了，但我倒觉得，他只是打破了捆住自己的枷锁，认识到真正的自己。所以他不用再遵守任何社会规则，他彻底自由了，因此无所不能。”
  我们最深层的畏惧不是我们的不足，我们最深层的畏惧是我们的潜力无可限量。
  然而嘉利并没有听他的，她还是一头栽进美丽梦境编织的陷阱中。毕业舞会上，克丽丝和她的混混男友将一大桶猪血浇到恐血的嘉利头上，并且差点失手误杀了汤米。
  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在最后时刻，叉骨的一颗子弹让铁桶偏离了方面。他戴着面罩，持枪慢慢走进来，仿佛他置身于某个战场似的。
  舞台正中央的嘉莉浑身都浸透在浓重的鲜血中，看起来反而有种独特的美感。她漂亮的淡金色头发被血液粘成一条一条的，灰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狂暴杀意。
  被她能量抬起的桌椅在空中缓慢盘旋，似乎下一刻就能砸向人群。
  “你看过我推荐你的书了，对小丑感觉怎么样？”叉骨吹了个口哨，丝毫不畏惧身边的凶器，神色淡定挑衅地问道，“来吧，嘉莉，聊两句。”
  血色女孩睁着恐怖的眼神死死盯住他，周围的人噤若寒蝉，被她的余光扫过都是一抖。嘉莉像野兽似得吼了一声，无数的家具在空中爆裂开，碎裂的木片扎到人们的身上。现场顿时哀嚎一片，师生们尖叫着逃离现场，但出口却被嘉莉锁死。
  叉骨笑了笑，把蝙蝠侠给他的抑制剂放进枪里，慵懒地转了转脖子，脸色逐渐严肃冷冽起来，“既然你现在不想说话，那就之后再说。”
  即便嘉莉超能力强大，但她毕竟是个没有一点战斗经验的女孩。对上叉骨当然是完败，要知道叉骨当年在九头蛇就收拾过不少自以为是的超能力者。
  他把昏迷的嘉莉带回安全点，神盾局的人得到消息，赶来收拾残局，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不得不说，苏醒过来的嘉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完全就摒弃那套怯懦小白兔的模样，犹如地狱归来的魔女，毫不掩饰自己糟糕的脾气。
  不过这样的嘉莉反而更让人舒服，她身上的一些无形枷锁在开始消失。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看过研究小丑的书。”女孩幽幽的声音打断了叉骨的沉思，他抬头看去，只见嘉莉眼神尖锐，但肢体动作却平缓下来。
  “嗯哼。”要是蝙蝠侠知道自己给超能小姑娘推荐小丑传记，一定会削死他的。
  “我尽力找了四五本，然后全看完了。”嘉莉顿了顿，继续说道：“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有人说他不需要有来历，他就是人性之恶的本质，从地狱来的疯子。”
  “嗯哼。”叉骨又低下头，用拇指抚拭着枪托。
  “但你说的是对的，小丑没有疯，他从来都没疯。他不是天生的精神病，因为那些人大脑中缺乏情感受体，但他的大脑扫描是正常的。他也不是精神失常，精神失常的人不会有这么理智详尽的思考和布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疯，他只是获得了自由。”
  叉骨抬眼看她，小姑娘的眼神发亮道：“他身在阿卡汉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所以他也是最强大的，最令人恐惧的人。”
  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小丑，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存在。就像那些专家说的，他就是恶的本质，他就是疯狂的本身。
  “反过来说，如果心被束缚住了，哪怕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是个弱者。就像我一样，还是被克丽丝耍得团团转，被汤米欺骗，被我母亲差点杀死。”嘉莉冷笑道。
  叉骨抬了抬眉毛，毫不奇怪地问道：“那个疯婆子要杀你，她动手了？”
  嘉莉长叹一声，捂住眼睛中流出的泪水，开始低低笑起来：“不管你是谁，带我走吧，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继续束缚我的力量呢？……不，我没有母亲了，我也不再是那个嘉莉，我是我自己。”
  她把手放下来，眼泪还未干涸的眼睛里呈现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我终于自由了。”
  #
  五年后——
  魔女嘉莉的名字传遍了世界，她在超和会中，以随心所欲、翻脸无常和狠辣出名。不过，魔女很聪明地在每次差点过线时，又迅速地抽身出来。她无所谓地在高空中行走钢丝，不高兴时谁的面子都敢不给，高兴时谁的事都敢招惹。
  但可惜没人敢惹她，一来魔女本身能力彪悍，思维缜密，下手又毒辣。如果第一下弄不死她，就等着被这个疯女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吧！弄死她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谁吃饱了撑的……二来则是她身边的那个雇佣兵，他经验丰富又人脉宽广。
  嘉莉惹出来的祸，最后通过他的手都平息了下去，至少不会把别人惹急到同归于尽的地步。所以这些年来，魔女反倒是和各派相安无事地处下去。
  虽然每个人也都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嘉莉，你最近就不能收敛点，都招惹到哥谭头上了？”叉骨对着躺在床头看电视的红裙女人皱眉说道，“其它势力也就算了，哥谭的事情你也敢沾手？”
  魔女的金发如今长而卷曲，整个人的气质依旧阴沉沉的，但一身如血的红衣衬得她气势夺目，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挑眉看人的时候，妖艳又逼人。
  她把电视机遥控器一扔，耸了耸肩道：“大概是因为红绿不相容？反正我一看到那堆绿油油的，就觉得手很痒。”
  “那是小毒藤女！她自然有罗宾收拾，你非要凑上去做什么？蝙蝠侠对你已经很不满意了，要是他真的出手对付你……”
  “你就非要说那么多话？”嘉莉侧了侧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来。然后俯身堵住了叉骨喋喋不休的嘴，一把将雇佣兵推倒在床上，像个女王似的跨坐上去。
  “……嘉莉，我是认真的。”他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让他的心脏好过点？！大半夜被超人敲窗户，有本事你去试试？
  “你是越老越瞻前顾后了。”嘉莉又压着他亲了一个。
  “我们好的时候，你可没嫌我老。我明明都跑到地球另一头了，结果你还千里迢迢追过来，还把那条小蛇都惊动了。”叉骨抱怨道，但语气里可一点抱怨的成分都没有。虽然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衔尾蛇把他恋童的谣言传播到了自己的好友圈里。
  “那条小蛇还说你是抖m了，难道你是？别管这种事情了……”接下来的声音基本上就少儿不宜了，反正忠犬大叔陪女王萝莉也是个萌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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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后——
  阳光、海滩、游艇、私人海岛……叉骨当年梦想退休后的一切他都有了，唯独设想中的美女成群变成了身边的唯一的女王大人。
  说实在的，像他这样的人，能够像这样善终简直是个奇迹。
  他应该感谢衔尾蛇和蝙蝠侠，前者给他提供了一条坦途，后者保障了他后半生的安全，还在他干不动的时候，依照当年的约定给了他一笔巨款，并替他隐瞒踪迹。
  叉骨躺在屋檐底下的树藤躺椅里，看着海滩边八岁的儿子和六岁的女儿在堆城堡，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在阳光下就像圣母玛利亚身边的两个小天使降临人间。
  房间里的嘉莉在和朋友打电话，她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到耳朵里。
  叉骨在惬意中微微打起了瞌睡，梦中九头蛇众人的脸一闪而过，还有复仇者联盟巅峰时期的模样。
  “叉骨队长，衔尾蛇又站在门口逼着我们吃小甜饼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抓狂的行动队员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放。
  而他则看见衔尾蛇偷了休息室的进口饼干投喂一脸不高兴的冬兵，还有柜子放着的半湿未干的走样陶塑，隐约可以看见捏的是小动物。
  唔，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