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可心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
  连素凝都好奇阔云星还能将牛皮吹到多大，虽然感觉上他不想是在说谎，但理智告诉她，与其将这些话语当成真的，不如看作笑话。她本想挣开被阔云星握住的手，可对方这么卖劲说服她母亲，她还半途而弃的话，未免瞧不起对方的努力。
  “我在天草大概还会呆几天，工作安排上不允许我度长假，在这几天里，我会把问题统统解决。”
  阔云星将话说死：“等过了渔女节，把野口松山约出来，我亲自跟他谈。”
  路可心不由得看向女儿，如果阔云星没作假，倒不失为一种助力，她想从女儿那里得到确切答复。可惜素凝本就没想要她掺合这件事，能让她宽心，无论过程都再好不过，于是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打算。”
  路可心闻言暗自叹口气，没觉得舒坦，到底还是阔云星不足够给她信任。一家人默默吃完早饭，素凝收拾着碗筷，路可心便对阔云星招呼道：“你过来，我跟你聊聊天。”
  “他等会要和我去市区。”
  素凝回头说着，放好碗筷走出厨房，手上还湿漉漉，路可心这才想起女儿今天的打扮不同往日。长大后，看到女儿穿便装的时候比看见她哭泣还要罕见，路可心索性说道：“我也好久没去市里，一起走吧。”
  似乎因为阔云星的存在，路可心语气平易近人了些，眼看女儿要直接出门，她从客厅沙发站起身道：“我去隔壁借辆车。”
  见母亲走出门口，憋了许久的富哉顿时兴奋地庆祝道：“作战大成功！姐，你看！妈已经信了，说要去逛街她主动去借车，开始为你着想了！”
  “往后还有更大麻烦。”素凝干脆回厨房先将手擦干，方才也是急着给阔云星解围，怕他再把自己夸下去会露馅。整理好一切，素凝对弟弟说道，“你不出门就好好看家，别到外面乱跑。”
  富哉笑道：“叫我出去我还不想出去！阔云星，你身上有没有钱，要不我借你点，同丈母娘出门得买点礼物。”
  阔云星摇头微笑，这小子想事情虽然不精细，却也周到，等路可心借车返回，一行人走出门口，素凝竟靠近他偷偷塞过来一张银行卡。
  她轻声说道：“到时候给我妈买点礼物。”
  阔云星歪过脑袋问道：“她喜欢什么？”
  素凝微微出神，显然被问住了，好一会才道：“你看着买就行。”
  走在前面的路可心都已经到了车边，回头对说悄悄话的两人道：“素凝你开车。”
  客厅里没能得逞，不代表她放弃了打探的念头，跟阔云星一齐坐在后座上，她问道：“你父母也在桑灵市住？”
  “在的。”
  阔云星笑道：“他们对素凝很满意。”
  路可心点点头看向车窗外，又问道：“特战队工资有多少？”
  “薪水算是可以。”阔云星说得头头是道，“比较好的地方是，每个月都会发些购物卡，而政府为我们购买有很高额的保险，即使我不在了，家里人也能得到足够生活的资金。”
  素凝朝后视镜看了眼，觉得阔云星如果不是这副年轻模样，长相成熟些，的确会讨娘家喜欢。
  从这些简单提问得不到太多信息，路可心接下来直截了当问道：“你打算怎么跟野口松山谈？”
  阔云星仍旧从容道：“道理如果说不通，我就动用政府关系，四时家最近在桑灵市犯了点事情，有把柄在政府手里，不用担心他们，野口松山要是死撑硬扛，我也有办法将他带回桑灵市。”
  真是牛皮越吹越大，路可心重新打量坐在身边的这个少年，还是没能从外貌上察觉出一丁半点的破绽，或者说能引起她遐想的地方，假如除了话语，还能有些实际事物可以供她确认，她也宁可相信。
  但阔云星其实说得没错，卡特琳娜一直在给他汇报桑灵市关于事件里所发生的事情，自然包括四时九鬼被拘禁审查一事，阔云星初时听闻还不太相信，沈清华竟是最终亲自出手，给他找回场子，尽管卡特琳娜与自己纠缠不清的是当年一个玩笑性质的随口承诺，自己从未当真，卡特琳娜却越来越固执。阔云星是真担心等卡特琳娜老了，会变得跟她老师沈清华一样。
  素凝开车很快，车技亦高超，这是身为保镖的必须技能，路可心没时间打探出太多话语，待抵达预定地点，路可心便改变初衷要跟两人一起走。原先素凝是打算去买些节日服饰，好在参加渔女节时全套满足儿时遗憾，以为三人会分开走，各办各的事情，母亲此时参与进来就感觉好像不太自由。
  走进商场，素凝与阔云星很明显能感受到路可心的激动，都不知道她多久没逛街，爆发出异乎常人的精神气，改头换面般走在人前，兴致高昂。
  “你可以去办你自己的事情，我陪着她就行。”
  落在后头的两人又开始低声交谈，素凝说道：“我很感激你的帮忙。”
  阔云星笑道：“我也是要去买点东西。”
  素凝视线放到远处的衣服店中，嘴里则说道：“你说的那些，其实把问题搞复杂了，我不怕野口松山，只是担心他会打扰我家里。”
  “我说的不全是实话，也不全是假话。”阔云星顺着她看去，说道，“渔女节你也会去吧？”
  素凝略微诧异他的察言观色，点头道：“那是天草重要的传统节日。”
  于是阔云星走向服装店，同时对她招手道：“进去看看，你母亲那边就让她自己先逛着。”
  店员立刻迎了出来，看着两人以为是姐弟，热情引至一片色彩斑斓的节日服饰展架前，介绍道：“我们店里品种和用料都是最丰富的，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看看喜欢哪一套？”
  阔云星看不懂此间服饰，素凝却很明白，看着象征喜庆吉祥的节日盛装，莫名泛起一丝激动，抬手揉捏布料，眼前忽然浮现了年少时看着别人从家中出来，身着好看夺目的衣服，她自己却默默站在窗后，望着人们陆续汇向一个方向，直到远处天边亮起烟花的缤纷色彩。
  选哪一套穿去参加节日呢？
  阔云星发觉她犹豫不决，便随手指去道：“你试试这件。”
  “小姐，我帮您取下来。”店员赶紧过来帮忙，但手伸到一半时停住，她打量起素凝身材，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小姐，您可能更合适定制，因为我们店里的成品大多尺码不太搭配你的身材。”
  素凝也是吃惊，看着自己困惑道：“只是穿一次，短些都无所谓。”
  “您这么好的身材，衣服当然要最合适地尺寸。”店员推销起来，“我们的裁衣师傅正好在店里，以他的眼光绝对能让你展现最完美的姿态！”
  临时定制，时间来不来得及是个问题，素凝没想弄得麻烦，但阔云星抢先开口道：“去咨询一下意见也好。”
  裁衣师傅是个严肃专注的老头，看到顶尖模特身材的素凝，眼睛便是一亮，兀自点点头后取出软尺道：“过来。”
  有时候态度强势会得到不错效果，素凝的迟疑心因此被推向尝试意愿，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挑选布料款式时老头说起一个古怪问题：“你结婚没有？”
  素凝睁大眼睛，一时间没想通这与定制衣服之间的关系，于是忽略着继续挑选布料，样板本里一张以黑色为基调的照片令她感觉安心，比起那些少女心思的花样色彩，黑色就是西服带给她的专属印记，她深吸口气，下了决心，指着说道：“这个。”
  老头却固执道：“你结婚没有？”
  “为什么要问我有没结婚？”
  素凝严肃反问。
  老头表情比她更严肃，嘴角下弯说道：“你选的是黑留袖，未婚不能穿。”
  这气场太强，令素凝皱起眉头，旁边的阔云星还是抢先了笑道：“她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