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是很常见的车型，但迪恩的那一辆却绝对不普通——古早的风格，光鲜的漆身，像是身着黑纱的少妇，优雅又神秘。
  文森特老远就发现了迪恩的宝贝，但他没见到人。死侍还跟在他身边，张牙舞爪，似乎很开心。文森特有一万种方法找到迪恩的确切位置，最简单直接的就是用石头杂碎i的车窗。只是可以预见，和迪恩一起过来的肯定还有他的拳头和枪子儿。
  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法师，文森特选了别的方法。
  用温柔无害的笑容征服前台，文森特成功混进迪恩和萨姆的小房间。
  彼得还在睡觉，他身边是一大堆从当地图书馆里借来的关于怪力乱神的古籍，堆地有半人高。
  死侍从后面溜进来翻箱倒柜地找蜘蛛侠在哪儿。
  “……我居然看到文森和死侍在一起，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我还没睡醒。噢一定是这样，我还没睡醒，这是个梦，让我再睡一下吧。”彼得说着又倒回沙发上，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这些书又实在是太多，他只看了其中一小部分。别说找回文森特，对于发生在文森特身上的事情他都无法解释。
  “这个只看着一个裤衩长得极其普通的小家伙就是小蜘蛛吗？”死侍吹了个口哨，“这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面具之下的蜘蛛侠有三头六臂呢……”
  死侍滔滔不绝的话语一直在耳边回响，彼得愣了片刻，他僵硬地坐起来，转头看向死侍与文森特：“这不是梦吗？”
  “我还以为就算第一句不是欢迎回来，第二句也该是了。”望着他迷茫的样子，文森特忍俊不禁。阳光从他背后的窗口洒进来，他金色的发丝浮着些许光点，像是软质的丝绸，是这寡淡空间里最显眼的亮色。
  “噢，欢迎回来，文森。”彼得干巴巴地说，“所以这真的不是梦，你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麻烦的雇佣兵，我的秘密身份就这样曝光了，连裤衩都被看光了，时机真是微妙，为什么我总是撞上这样的事儿呢？话说你不是法师吗？肯定会很多犯规的魔法吧，能不能把死侍的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删除掉？我是说，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文森。”
  “你想对哥的脑子做什么，小蜘蛛？虽说哥从来没见过你取下面罩的样子，但是哥无数次在漫画书上看过你面具之下的脸了。好几次都是哥挥着刀去作者家催更……”死侍在一边大呼小叫。
  “看到你……还活着，虽然乱糟糟的但是还活着，我也很高兴。”文森特敛起笑意，他完全无法理解彼得是怎么把话题绕回去的，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文森特有些好奇地使劲儿晃了晃：“这是什么？可以喝吗？”
  “当然，我帮你打开。”彼得伸出手。
  文森特抛过去。
  盘腿坐在沙发上帮久违的同伴开啤酒，纽约好邻居蜘蛛侠，浑浑噩噩间被喷了一脸白色泡沫。他的动作停了两秒，旋即垂头丧气地把啤酒罐递过去：“给你。”
  “你没事吧……”文森特从浴室里找出条干净毛巾抛在他头上，这才结果啤酒，“自己弄干净，彼得。”
  确定彼得有点不对劲，文森特在他身边坐来，他喝了一口啤酒，因为诡异的味道而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十六岁的蜘蛛侠闷闷地搭话。
  “我可以把他的记忆删掉。”文森特转向还在继续不停说话的死侍，一路同行，他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又更进一步。“我还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删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吵的人，你的朋友都是这个类型的吗？”
  “死侍不是我的朋友……”彼得说，“我们虽然并肩作战过几次，但他试图偷走神盾局的资料，我们还为此大打出手过。你知道，他就是个佣兵，而我是个，嗯，勉强算是个超级英雄？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纽约现在怎么样了。”
  “纽约很好——”死侍笑起来，“你也知道复联那群家伙天天把曼哈顿当成他们的训练场，纽约人民还是和以往一样每天生活在惊喜之中。”
  “这听上去简直糟透了……”彼得用力地抹了把脸，“死侍是怎么过来的？也是被你撞过来的吗？”
  “不……”文森特不知道如何安慰刚刚踏入青年行列的小蜘蛛，只好使劲儿揉了一把对方蓬松柔软的褐发，“他挂树上了，现在正在被我雇佣。”
  彼得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文森特无辜地望着他。
  那双银蓝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彼得觉得自己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有电流穿过。因为文森特的消失而封闭起来的感情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他苍白的嘴唇翕动几下，最后泄气一般地垂下肩膀：“好吧……”
  “你再睡一会儿吧。”双手搭住彼得的肩膀，文森特把他按回在沙发上，将毛毯往上拉几分，文森特自然地伸手将几乎落在他眼睛里的刘海捋到一边，“等迪恩和萨姆回来，我再一起和你们解释，好吗？”
  如果彼得有丝毫的防备，那文森特就不可能把他推/倒。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清瘦不少，但成比例放大的蜘蛛力量不会因此消失。文森特的魔法固然登峰造极，但彼得一只手就能把他举起来扔出几十米。
  白皙修长的手指从眼前掠过，彼得莫名地感到安心。文森特回来了，这个事实大脑虽然一时接受不能，但身体却已经自然地放松下来。他太累了，几乎是秒睡。而且睡得很沉。
  “不能和哥也解释一下吗？”死侍趴在沙发背上俯视着蜘蛛侠的脸，就算是漫画里，也很少看见他的正脸。死侍若有所思：“小蜘蛛不愧是漫威最火辣的超级英雄，仔细一看他的脸虽然不太机灵，但也只比哥差一点。”
  “……你的审美观真是令人绝望，死侍。”文森特忍不住叹气，“我雇佣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接下来，我要让你去做一件非常危险，可能会死……但你应该不会死的，高难度任务。”
  “酬劳呢？”死侍面罩上的反光镜几乎印出绿花花的钞票。
  文森特从空间袋里摸出一箱子现金，昨天下午死侍在奥尔良瞎转悠的时候他去当铺换的。
  “哥能为你赴汤蹈火，亲爱的——”死侍很快凑过来。
  “不需要你赴汤蹈火，”文森特打断他，“帮我送封信给一个叫奥斯汀的领主就可以了，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将一封用红色蔷薇花瓣封口的书信和地图一并交给死侍，文森特的神色很冷淡：“如果你没有回信带过来，就把收信人杀掉。当然，在你准备杀掉他之前，最好告诉他这一点。如果你做得很好，奥斯汀的城堡就属于你了。”
  死侍再度吹了个口哨：“哥喜欢这个任务，无论是回信还是他的头，哥都会带回来给你的。”将文森特托付的信件和地图放进腰间的口袋里，死侍的身影很快从房间里消失了。他怪叫着离开，很快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文森特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眼里平静无波。
  夜半时分，萨姆和迪恩才灰头土脸地从外头回来。
  “嘿，你们又被鬼魂满世界追着跑了？”文森特问。
  “伙计们，要来块披萨吗？真的很好吃。”已经套上一件白t恤的彼得从文森特身后探出头。
  迪恩和萨姆一脸见到天使的表情——他们见过的鬼太多了，压根不会为那个惊讶。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不喜欢披萨吗？我还买了墨西哥鸡肉卷，麦当劳全家桶，还有牛奶。”彼得如数家珍。
  “文森……”迪恩扯出一个笑容，很危险的笑容，“你回来了，这很好，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帐要算。”
  “我刚刚才死里逃生顺便拯救了世界，能不能对我好一点？”文森特问。
  “死里逃生拯救世界很了不起吗？”迪恩问。
  萨姆也是一脸带着点疲惫的欣喜。
  彼得还在一边吃鸡肉卷。
  文森特想了想，这些人的日常好像就是死里逃生拯救世界，而他不过是顺手干了一次，还不是以救助人类为目的……似乎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说得对。”文森特淡定点下头，“在我们谈正事儿以前，姑且先听我讲述一下我的旅途见闻……啊不，我拯救世界的经历怎么样？”
  迪恩翻了个白眼：“我刚刚听见旅途见闻了吧，我没听错吧？”
  “不，你听错了噢。”文森特说，“不信你问彼得。”
  “是的，你听错了，迪恩。”彼得不假思索地说。
  “迪恩，你一定是太累了，先去洗澡吧。”萨姆一本正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的兄长。
  迪恩内心暗骂声操，转身进浴室了。
  望着浴室关上的门，三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萨姆看向沙发上的文森特：“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文森。欢迎回来。”
  “谢谢，萨姆。”文森特说着走近给人一个拥抱。
  萨姆身体有些僵硬，随后放松下来。他久违地露出笑容，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好了，我一身土……”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拥抱呢？”彼得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气氛很好的画面。
  “你说什么？”文森特已然回转，他俯视着彼得，表情有些茫然。
  “我说如果迪恩在的话，他又会吐槽你们娘。”彼得快速说道，当他注意到文森特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那些俏皮话像是卡住壳，他声音越来越小，“像两个小姑娘一样……不，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文森。”
  “你真的没事吗，彼得？”文森特有些担忧，他回来之后就发现彼得不太对劲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彼得没睡好，但现在的他是睡了十个小时之后头脑清晰的彼得，没道理还这么反常。“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不是有什么不能和你说，是什么都不能和你说好吗！我要怎么告诉你呢？我喜欢你？对，就是想和你滚床单的那种喜欢。所以看到你和别人拥抱我会闹别扭，在你只看着我的时候我什么都说出来。就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高中生，见鬼我明明是个男人，对，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彼得往后挪两分，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哪怕大脑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已经吵闹地不可开交，他也只能抿进嘴生怕什么不该说的内容跑出来。
  “好吧……”文森特有些失望，他和彼得虽然相识不久，但在他看来，他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了。可能是因为他离开太久吧，彼得居然都有了不可以告诉他的秘密。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泛古大陆的那档子事儿告诉这些人，似乎在分开那段的时间，大家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只有他，还继续走在自己那条路上。
  彼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躲避的态度伤害到文森特了，他想告诉文森特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那之后又如何解释自己的态度？彼得转过脸，不再看文森特脸上的表情。
  大约知道怎么回事的萨姆觉得很无辜。
  他既不能对彼得说那只是个欢迎和安慰的拥抱，也不能对文森特说彼得反常是因为他暗恋你。
  萨姆只能假装没看见，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通讯录打发时间。
  很快迪恩喊他送衣服，萨姆如获大赦。他从行李包里翻出迪恩的t恤：“我放门口了。”
  片刻后浴室里传来迪恩的怒吼：“见鬼，萨姆，我的内/裤呢？！”
  “……”
  等迪恩收拾好出来，就见文森特和彼得齐齐盯着他……的小伙伴。迪恩莫名觉得菊花一紧，他戒备地看着两人：“怎么了？”
  “看看你的内/裤。”文森特无辜地道。
  “我什么也没做啊？”彼得更加无辜。
  迪恩绕开两人的视线擦头发穿裤子。
  等萨姆也收拾好后，已经快半夜两点了。文森特有点不确定这是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要现在就开始说吗？”
  “当然了。”迪恩说，“我都不确定我明天是不是还记得揍你。如果我忘记了，萨姆，记得提醒我。”
  “你到底多想揍我？”
  “从你擅自去大峡谷的时候我就想了！”迪恩气势汹汹。
  “所以你的重点其实是他一个人去了大峡谷，而不是他擅自离队单独行动？”
  “不，两者都很重要！”
  “不，在你看来明显是去大峡谷更重要一点吧？”
  “……”迪恩心虚，不再接话。
  文森特叹了口气，把自己进入绝对强印之后听到的事情用三人能理解的语言述说了一遍。
  “我处理好结界之后，就通过彼得带的那本泛古大陆鸟类图鉴找到了你们，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文森特敛眸。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敌人未知，是你原本所在世界的公敌，会有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追杀你？”彼得言简意赅地总结。
  “yep，真高兴你理解了。”文森特故作轻松地道，“鉴于我这种现状，是否继续和我一起行动的选择权在于你们。”
  “很高兴你没有自作主张说什么为了不连累你们所以选择浪迹天涯，我以为答案显而易见，文森。”彼得歪着脑袋看他，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文森特知道，这个十六岁的小家伙曾为了别人而多次身陷险境，更有过了为了保护他人而牺牲的经历——
  在知道自己那样的结局之后，他也没有丝毫地改变。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文森特才会一直对他另眼相待。
  人都会羡慕那些拥有自己所没有东西的人，彼得几乎拥有文森特想要的全部特质。正义感，责任心，无法被黑暗吞噬的善良与天真……他们从根本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文森特是个很随性的人，并非因为他天生自由散漫，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彼得那种人。在文森特看来，彼得这样的人就像柔软的花朵，也像坚硬的钻石。他喜欢这类人，打从心底里喜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萨姆和迪恩心照不宣地跳过选择的部分，“难道你要等着那些人过来找麻烦？”
  “差不多是那样吧？我拜托了一个人帮我调查是谁在背后捣鬼。泛古大陆那方面，暂时只能兵来将挡。等找出主谋，再从长计议。”文森特说，这也是他雇佣死侍做的事。
  现在泛古大陆上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奥斯汀也是泛古大陆的名人，收集情报的能力出神入化，而且性格古怪，难以被收买。他让死侍去找奥斯汀，就是希望奥斯汀能介入调查此事，当然，如果奥斯汀不肯合作，只好让死侍给他添点麻烦。
  文森特的确说过让死侍杀了他这种话，但奥斯汀掌握着那么多权贵的小辫子，至今还活得悠闲自在，肯定不会被死侍弄死。如果奥斯汀不愿意帮助他，至少也得让他腾不出手帮助对立方。
  “你有计划就好，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没别的事我先去睡一觉，今天可真漫长。”萨姆耸耸肩，用眼神征询文森特的意见。
  “晚安，萨姆。”
  “那我也去睡一觉——”迪恩看了看两张床，他和萨姆本来分开睡的，因为彼得坚持自己可以睡沙发，大老爷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床位就那样了。
  可现在文森特回来了，彼得再纤瘦，他们两也没办法挤在一张沙发上睡觉。
  “你们睡我的床吧，我和小萨姆挤一下。”迪恩说。
  彼得仰望着萨姆和迪恩：“你们是很挤……不然我和萨姆一起睡？”
  考虑到体型，彼得的提议很有可行性。可是迪恩不愿意：“不用了，我会在他睡着后把他踹下床的。”说完他露出个狡黠的笑容，还向彼得眨了眨眼睛。
  萨姆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往里侧挪了一些：“我会努力被你踹下去的。”
  两人很快就并肩盖着同一张毛毯躺平。
  彼得目瞪口呆，他转头看向文森特，声音轻若蚊蝇：“我们也，睡觉？”
  “我有点困……”文森特说，“你不睡吗？”
  “我还是继续睡沙发吧……”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彼得移开视线，“你辛苦了，好好休息。”
  “我说，彼得，”文森特双手搭在彼得的肩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彼得的声调骤然变高，他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文森特清秀的面容倒映在他琥珀一般的瞳孔之中，那双天空一样的眼眸里也映着他的脸，意识到这一点，全身的血液都往上跑，彼得的脸不可遏制地红起来。“文森，你不懂……我……”
  平日可以滔滔不绝二十分钟的年轻人此刻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索性房间昏暗，文森特看不清他现在窘迫的表情。
  “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会一直什么都不懂。”文森特松开他平静地陈述事实。
  文森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肯定会很快就行动；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要问出答案才甘心。这一点，彼得再清楚不过。这不是可以蒙混过关的状况……
  彼得耷拉下肩膀，他偷偷看了一眼睡地很安稳的温切斯特兄弟，终于下定决心。无法说出口的话，就用行动来表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