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他表情不对，肖涵问道。
  池野抿了抿唇，看着肖涵说：“姐姐，你妈妈是在美国去世的对吗？”
  “对。”
  “那……她来美国后，你有再见过她吗？”
  肖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据我所知，是磊哥带着阿姨来美国治病的，直到阿姨去世，身边都只有他。”
  肖涵对上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池野说：“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阿姨，所以，回池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池家的人脉和钱查了关于你家在美国的事。”
  “虽然很多事情都很隐秘，但……阿姨的事情还不算难查。”
  肖涵看着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你查到了什么？我妈妈……难道不是病逝的？”
  “阿姨的确是病逝的，但是——”
  肖涵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在一起，“但是什么？”
  “但是阿姨的病逝，是因为家属签署了放弃治疗协议书。”
  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听到“放弃治疗”这四个字，肖涵如同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般，觉得呼吸困难。
  “姐姐？”池野看她不对劲，立刻起身走到了肖涵的身边，单膝跪在地上，眸中是藏不住的担心。
  肖涵猛地抓住了池野的衣袖，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能确定你查到的是真的？我妈住的一定是非常好的医院，病人资料都会保密，你是怎么查到的？”
  “姐姐，只要有钱，杀人放火都可以，何况是区区的几张病人资料。”池野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很清晰。
  清晰到即便肖涵不想看，也不得不一眼就看到了秦瑶的名字，还有家属栏上肖磊的名字。
  肖涵一把推开手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肖磊和妈妈有多亲近，妈妈有多疼他你们不清楚，但我最清楚！”
  池野仍旧单膝跪在地上，守在她身边，“那么姐姐，难道我会伪造这样一份协议书诬陷磊哥吗？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他低落地说：“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最该做的事……难道不是把这件事烂在心里吗？得罪了磊哥，下场有多惨我又怎么会忘记？”
  轻声温柔的叁两句话，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肖涵的心上。
  “关于阿姨的病情，我也了解过，她的确病得严重，即便治疗了也只能勉强拖上几年，没办法痊愈的。”
  他轻轻握住肖涵凉透了的手，“肖氏在美国的发展本来就不顺，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岌岌可危，磊哥能做到只有把烂摊子收拾好，然后回国发展。”
  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池野竟觉得，连这眼泪都是凉的。
  “那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跟她治病又有什么关系……”
  池野看着她如同垮掉一般地毫无生气，心疼地抚去了她的眼泪。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阿姨的葬礼办得匆忙，磊哥回国后就进了肖氏的高管层，虽然有人不服，但肖叔叔力排众议，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况且后面磊哥的确带着肖氏在商界大杀四方，以往多少不服的人后面也都俯首称臣了。”
  “只是……我听我大哥提过，肖叔叔是最专权的人，磊哥回国的时候肖叔叔正值鼎峰，居然会甘愿把实权分出去……”
  肖涵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因为肖磊同意让陈嫣然带着肖铭进门。”
  池野一怔，“这就是肖叔叔的条件？”
  肖涵定定地看着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红酒。
  酒的颜色很美，美得像血一样。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不明白肖磊回国后为什么默许了陈嫣然和肖铭的存在。
  他明目张胆地欺负陈嫣然母子，却又从来没提过一句让他们滚出肖家。
  她一直以为是他在国外鞭长莫及，回来的时候已经鸠占鹊巢失了先机。
  却从来没想过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桩交易，而他默许了。
  甚至参与了。
  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去世，才能给新人腾出位置。
  与其漫无希望地拖上几年，倒不如……
  她后脊发凉，甚至全身都开始发抖。
  “姐姐。”池野握着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从他的手传递过来。
  “这只是猜测，或许，是我们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又或许……磊哥也遇到了走投无路的事，当初他能被悄无声息的无罪释放，想必肖叔叔也是费了大力气的。”
  肖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什么无罪释放？他在这儿坐过牢？”
  忽然，她回忆起了吴昊曾提到过的两个字。
  “因为涉黑？”
  她原本以为，那不过是吴昊找不到形容词，把打架什么的说成涉黑夸张了而已。
  但池野点了点头说：“那件事好像还挺严重的。好在磊哥被抓不久就被放出来了，也顺利地回了国，只是，他也被美国禁止入境了。这件事我查了快叁年都没查清楚。”
  “姐姐，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姨既然那么疼磊哥，应该也会理解磊哥的做法。”
  肖涵沉默着，面前的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他再次开口：“姐姐，你明天有空吗？我知道阿姨的墓在哪里。”
  肖涵原本毫无生气的眼中，一瞬间有了丝丝光亮，“你知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精致好看的脸上再次露出真诚的笑容：“嗯，我也是找了很久。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去看看的。”
  何止想去，是近乎迫切和渴望地想去。
  肖涵红着眼眶说：“谢谢你。”
  “姐姐，原谅我这些年没有跟你联系过，也没有回国去找你。我……我答应了磊哥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这次擅自来找你，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明知道你就在美国，我——”
  “我明白。”肖涵握了握他的手，“池野，谢谢你能来找我。”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池野将她送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肖涵解开安全带，抬手摸了摸池野的头发，“我先回去了。”
  “姐姐。”池野叫住她。
  肖涵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可以抱抱你吗。”
  肖涵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瞬间的欣喜漫上心头，池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颈间：“姐姐，你是真的原谅我了对吗？”
  肖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当然是真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池野松开她，睫毛湿湿的，温顺地说：“已经全好了。改天我带你见她，她这些年也一直念叨着你。”
  “好。”
  池野看着她进了电梯上了楼，这才掉转车头疾速驶离。
  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一位优雅的女人坐在沙发上。
  “多少年没看你心情这么好过，还亲手做了菜？就真那么喜欢她？”
  池野随手把车钥匙扔到一边，面上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淡漠和疏离，坐到了旁边的沙发。
  “妈，当初可是你让我去接近她的。”
  莫韵清一改往日病态瘦弱的样子，如今妆容精致，优雅大方。
  她拨弄着漂亮的指甲，冷哼一声，“那是以前。以前让你接近她讨好她，是看重肖家跟池家老一辈的交情，你要是能把肖涵弄到手，就不愁进不了池家的大门。可你呢，我没出息的儿子，你居然真的喜欢上人家？”
  池野不屑地笑了笑。
  “当初在你和她之间选择了你，现在也如你所愿进了池家。妈，你生我不就为了现在的生活？既然得到了，以后就别再插手我的事。”
  莫韵清手上一顿，“你是我生的，我能不为你着想？什么叫插手？她如果还是当初那个肖涵，我也不会阻止，但她现在是谁的女人你不清楚？”
  池野转了转脖子，原本淡漠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那也是肖磊变态，跟她没关系。”
  “呵，他变态你就不变态？”
  池野的目光瞬时刀一般地落在莫韵清脸上。
  莫韵清下意识一抖，随即起身：“肖磊根本就是个疯子，妈劝你，别跟他抢女人。即便肖涵半点都不喜欢他，全是被迫的，但起码血浓于水，她不会为了你放弃肖磊的。”
  池野闭着眼睛靠到了沙发上，权当没听见莫韵清的话。
  “儿子，可别小瞧血缘这东西。它既是羁绊也是牵挂，肖磊对她干了那么混蛋的事，你看她离开了吗？”
  “就像你厌恶我让你做的一切，可到头来，你依旧在妈妈身边。”
  高跟鞋一步一步地上楼去，踩出的声音冰冷中带着嘲讽。
  池野睁开眼，拿出手机。
  里面都是同一个女孩的照片。
  她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样子，还有伤心的样子。
  划着划着，他手指一顿。
  前一张，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裸着上半身，从熟睡的女孩身边起来的样子。
  后一张，是她从雅典的酒店出来的身影。即便用纱巾围住了脖子，却还能隐约看见那刺眼的吻痕。
  荧幕上的她永远像天使一样漂亮圣洁，他却从不知道，这样美好的天使居然身陷乱伦的泥沼。
  他忘不了看见这张照片时的震惊、和顷刻间涌上来的恶心。可紧接着，却又是无尽的心疼和滔天的恨意。
  他爱而不得的那个女孩，竟被豺狼般恶劣、甚至整个人生都劣迹斑斑的男人压在身下欺辱！
  “嘭！”手机砸在了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瞬间摔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