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自问不是聪明人，这次却很快便冷静下来，甚至于安哥儿是怎么染上天花的，她也想清楚了。
  “若是当时娘能将你交给阿奶，也许你就不会染上天花了。”萧九摸着安哥儿有些通红的小脸，心如绞痛。
  那个小宫女，只碰到了她，若说天花，定也是她先染上的，却因为她一直亲自抚养安哥儿，这才传染给了他。
  若是当时便当机立断，如今安哥儿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安哥儿始终觉得不舒服，从生下来便没怎么哭过，如今却因病痛一直啼哭。
  “娘也想哭……”
  萧九抱起安哥儿，轻声哄着，虽冷静下来了，心情却始终无法明媚起来。
  户嬷嬷准备了吃食提进来，一一摆上桌，温声对萧九道：“夫人，您母亲和兄长们都来看您了。”
  苏兰氏和苏家兄弟都来了，却被户嬷嬷拦在了院子里，没听到什么声音，萧九自然不知道来了人。
  “嬷嬷让他们回去吧，我回来有几日了，只怕府中也不是多安全，母亲身子弱，若真染了天花，倒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
  萧九现在哪个都不想见，也用不着谁的安慰，她只想儿子的痛苦能减轻一些，能快些将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抓出来，也好让她也尝尝自己的苦衷。
  “老奴知道了。”
  户嬷嬷也看得出来，萧九的状态有些不对，只是这种时候，却是半点不能逼的。
  摆好饭菜后，户嬷嬷先行出去见了苏兰氏几人。
  “如何？我听着安哥儿一直在哭……”苏兰氏本就对女儿愧疚，得知女儿要受这样的苦楚，更是心痛如绞。
  “苏夫人还是先回去吧，夫人心情不太好，如今哪个都不想见。”户嬷嬷轻声说道：“安哥儿年纪小，却得受这样的大罪，夫人心里不好受，自己忍着，又发布出来，这会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若不顺着些，老奴也不知会如何……”
  苏词本是想闯进去看看妹妹的，听了户嬷嬷的话，心里的火气更是大了几分，却不得不忍耐着。
  “这可怎么是好，小九儿才当母亲，往常便格外看重安哥儿，若安哥儿真有什么，叫小九儿怎么活？”苏兰氏泪如雨下，紧紧抓着苏墨的手，咬牙道：“你们几个，都去你们外祖家，去找一找，看有没有治天花的方子……”
  染了天花的，能活下来也只是寥寥几人。
  苏兰氏担心安哥儿，却更忧心女儿。
  “是。”
  虽然苏家兄弟们很想和妹妹说几句话，安慰妹妹，可户嬷嬷的话却像个警钟一样，敲响了他们，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尽快治好妹妹的天花，否则……
  “娘，您今日便先在妹妹这住着吧。”
  知道苏兰氏回去也不能安心，苏墨便也不打算送母亲回去了。
  “你们快去，我没事。”苏兰氏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坚毅。
  “是。”
  苏家兄弟也不再多言，一起去了兰府。
  **
  言熙回来时，安哥儿吃了药，好歹是睡着了，只是总是睡不安稳，时不时要哼唧几声。
  言熙站在门口，听着室内的动静，握紧的拳头泛着白，掌心都被掐破了，他却没感觉到丁点痛意。
  夜色渐浓，萧九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起身走动了两圈，突然看到门外的身影，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走到门口，摸着那黑影，轻声道：“言小熙，你去吃点饭吧。”
  萧九是心痛而已，可男人也是自己的，又这么忍心折磨他？
  “你还难受吗？”言熙答非所问，声音有些干涩，也不知多久没喝水了。
  萧九摇头，“我不难受。”
  能有多难受，她从前又不是没有生病过？
  家里姐妹众多，父母又只看重弟弟，她们这些姐妹，生病了，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连个委屈的念头都不敢有。
  如今又算的了什么？
  至少家里有这么多人关心她，期望她的病能好。
  “你去吃点饭，让厨房给我也弄点清淡的吃食，好不好？”萧九放软了语气，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
  言熙仰头望月，长长的出了口郁气，柔声道：“好。”
  因着发病的缘故，不仅安哥儿睡不好，便是萧九，一整夜也总是醒来，才第二日，便开始出痘了，看着很是可怖，萧九只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再没勇气去看第二眼了。
  那模样，实在恶心的厉害。
  路院判照旧来诊脉，检查过两人出痘的情况后，脸色浓重，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改了药方。
  再一日来诊脉时，却是染上了几分喜气。
  “夫人放心便是，先前是老夫诊错了，这并非天花，而是水痘。”
  水痘和天花前期的症状有些相似，但出痘后便能分清，路院判昨日便开始怀疑，隔了一日，这才终于确定了。
  天花是绝症，水痘却是能治愈的，只是安哥儿年纪小，不知能不能熬过去罢了。
  “水痘？”萧九整个人都懵了，天花和水痘，难道不是一种病的两个叫法？
  路院判看到萧九震惊不可置信的模样，以为她是太过欣喜，反应不过来，便笑道：“是，天花是离心分布，而水痘则是向心分布，这两者，若是不出痘，很容易便会混淆。”
  萧九：……
  她觉得自己不是智商有问题，而是真的傻了，天花水痘分不清，以为是一种。
  “多谢路院判。”
  萧九也不好意思将自己心底的小烦恼说出来，否则真的是徒惹笑柄了。
  路院判笑呵呵的，心底也轻松几分，又嘱咐了萧九许多注意事项，便出了房门。
  言熙见路院判出门时，脸上带着笑意，心底涌出无限希望，“路院判，是不是……”
  “是老夫的错，将水痘诊成了天花。”路院判面对言熙时还有点心虚，“言熙啊，你别太担心，只要发了痘，照顾得当，你妻儿不会有事的。”
  “水痘？”言熙比萧九更为震惊，难道真的是意外？
  否则，怎么会是水痘而不是天花？
  言熙思绪混乱，却还是很快冷静下来，道:“希望您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