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偏翩      更新:2021-08-21 11:19      字数:3785
  32:
  ……所以说,这世上最要不得的莫过于“来都来了”四个字。
  来都来了一个小时的队算什么?排!来都来了比平常贵两倍的菜算什么?点!来都来了人多算什么,挤!
  这句话说到最后,通常迎接的是更为狼狈的自己,云小天也不例外。
  他装作自己是偶然散步到太和殿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让宫女进去通报,想着他要是醒了,他就嘘寒问暖一下让他别太难过,要是没醒他就进去看一眼就走……对,来都来了不看看他好像有点不划算,看完朕就去搞学习,嗯嗯,反正来都来了。
  所以在吃闭门羹的时候,云小天是懵逼的。
  那宫女进去了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对着云小天欲言又止地说:“国相大人说他还没醒,陛下您还是请回吧。”
  云小天:“……”姑娘,你这样卖他他知道吗?
  小宝见云小天一副僵硬的模样,不禁走上前来安慰他道:“陛下说不定国相大人现在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不希望你看见以后为他担心呢,今天许是巧合啊陛下,我们改日再来吧。”
  云小天沉默不语,这么长时间以来基友还是第一次甩脸色给他看,他心里不知怎么居然有点不是滋味。
  想想季和裘先前对他那么好,事无巨细,处处关心,应该不会这么对他才是……
  可能真的是巧合吧,云小天认真你就输了。
  云小天自我安慰地想道。
  可是一天还好说,一连三天都这样,他是怎么都没办法用巧合来麻痹自己了。
  云小天迎风自立,感觉这寒风辣得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
  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副眼圈红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暗自抹泪。
  一旁的小宝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道:“国相大人这样对陛下未免太过分了吧!”
  云小天深以为然,就是!天天霸占朕的寝宫,害得朕被林之之拖着连下了三个通宵的五子棋,太过分了!
  小宝:“虽说陛下勤于用功无暇顾他是不太好,但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大人一连三天不见陛下架子也摆的太大了,奴才再去通报一遍吧,要是还不肯见,那国相大人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云小天一听,那哪成啊,小宝要是进去把他上次诓他说,他们是为了学习才吵架的事情给兜出去了咋办!
  云小天长臂一伸,拦住了小宝。
  “不用为朕不平,男人嘛,气量总是要大一点的。”云小天叹道,他的眼里一片沧桑,就差点没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了。
  小宝:“……”
  宫女:“……”
  很好,从他们的眼神云小天知道,自己又成功黑了季和裘一把。
  云小天:“小宝我们走吧,国相的心意既已如此,朕也不再强求什么,叫他安心养病,朕改日……不,朕有机会再来看他。”
  他既然这么说,小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在他身后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临走时,云小天不禁往回望了一眼,哎其实他也能理解好基友,喜欢的人失忆也就算了,结果发现不是失忆而是壳子里换了个人,这个打击可比直接死了还严重,毕竟死了的人会慢慢消逝在回忆里,而云小天整天顶着个云华的脸还要在他面前晃悠呢,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想见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云小天并不难过,他在下定决心告诉季和裘真相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转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哎,好基友已经不是你的好基友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云小天自我安慰地想道。
  他一抹眼角伤感的泪花(其实是被沙子吹进眼睛里给辣的),落寞地走了。
  站在太和殿外负责通报的小宫女于心不忍地看着云小天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收敛下不该有的心情,神色如常地轻手轻脚打开了殿门。
  太和殿内一片昏暗,为了不打扰国相大人休息养病,重重帘幕都放了下来,只留下一两盏烛光在昏暗中轻轻摇晃。整个寝宫都熏斥着一股药草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难受。
  小宫女就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龙床边的梨花木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国相大人俊美无俦的睡颜,看着他完美无瑕的五官,未经人事的她脸上还不由自主泛起了红晕。
  其实季和裘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情况一直不是很好,除了和云小天坦白那日他的神智还算清醒,这几日一直都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清醒的时候极少,就算醒了也是匆匆进了一点流食就又睡了过去。
  可以说,这次季和裘为了救云小天真的是去掉了半条命。
  如此忠义英勇的行为足以让无数人都为之倾慕,照顾他的这个小宫女也不例外。
  她数次偷瞄季和裘熟睡的脸庞,一颗春心无处安放,就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她。
  “啊!”小宫女惊道,“大人您饿了吗?”
  这些天来季和裘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只有在进食的时候会短暂醒来一小段时间。
  “扶本相起来。”季和裘敛眸,淡漠地说道。
  “是。”小宫女脸颊不由一红,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国相大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依言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避开伤口,让他靠在床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季和裘看了一眼昏暗的大殿问道。
  “【【【】】】了大人。”
  “本相睡了三天?”季和裘皱眉道。
  “是……是的大人。”小宫女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季和裘在半睡半醒的这些日子居然通过进食的次数,清楚地知道自己睡了几天。
  “这些天陛下可有来看过本相?”
  小宫女眼中闪烁着心虚,她一边给季和裘提了提被子,一边道:“看,看过,但是知道您没醒,陛下就走了,说不打扰您休息。”
  他说不打扰他休息?
  空气忽然压抑下来。
  小宫女心头莫名跳了一下,她惊惶地转过头,发现季和裘正冷冷地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和之前她在陛下身边见过的完全不一样,这让她不禁害怕起来。
  季和裘忽然笑了,他语气温和地问道:“没有进殿?”
  他笑得如沐春风,可小宫女却仿若自己正光着身子站在冰寒的雪地中,她颤着声音说道:“没,没有。”
  季和裘转眸,不再看她,同时声音也冷了下来,“把太和殿领监叫过来,今后你不用来了。”
  小宫女一听,吓得魂魄尽失,她连忙跪在了龙床前,惊慌失措地问道:“大人,大人恕罪,奴婢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惹怒了国相大人,还望大人能网开一面啊大人!”
  季和裘不为所动。
  很快,宫女哭喊的声音引起了殿外守卫的注意,不消片刻,一个看起来很是刻板的年轻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这领头的年轻太监就是太和殿的领监,姓曹,云小天要是在场他肯定有印象,曹公公就是之前他醒来那天带了一大队人在门口候着的那位公公。
  曹公公看了一眼哭得泪雨梨花的小宫女,对龙床上神色淡漠的季和裘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小宫女一见曹公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住他的大腿说道,“奴婢,奴婢不知怎么回事惹怒了国相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公公饶命啊。”
  曹公公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太和殿领监的位置,可见心思不浅,他瞬间就听出了小宫女语气中的心虚,于是心下了然,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两个眼色道:“拖下去,听候发落。”
  于是不管小宫女怎么挣扎哭喊,还是被拖出了太和殿。
  殿内又恢复了先前那股压抑般的昏暗安静。
  “大人息怒。”曹公公恭敬地对龙床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淡淡地说道,“公公真是日理万机,连本相身边混进了不明不白的人竟也不知道。”
  曹公公脸色一变,“奴才岂敢,是奴才失察,还望大人恕罪。”
  季和裘瞥了他一眼,虽然他现在的位置处于曹公公的视线下方,但不知怎地,竟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他语气低沉地说道:“给本相查,到底是谁想离间我和陛下。”
  曹公公一惊,心想是谁竟然这么大胆手都伸到太和殿里来了,于是也不敢怠慢,面色沉重地点头道:“是,大人。”
  “那大人,陛下那边怎么办?”曹公公正准备领命离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躬身问道。
  季和裘闭眼,语气中有些许倦意,今天算是他醒来时间较长的一天了,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他道:“过两天再去看他吧。”
  “可是……”曹公公欲言又止,“听门口的守卫说,今日陛下来看大人的时候,似乎暗自垂泪了呢。”
  哭了?
  季和裘猛地睁眼,看向曹公公的眼神带有三分不可置信。
  “大人,是真的。所以……?”曹公公再一次向他确认道。
  “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季和裘只觉得好笑,连眉梢也染上了几分笑意,昏沉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他无奈地说道,“罢了,为本相更衣吧。”
  季和裘来看他的时候,云小天正拿着毛笔在写他不可见人的“锦绣文章”。
  云小天的余光忽然瞟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赶紧把桌上的纸一藏,慌乱地说道:“国,国相,你怎么来了。”
  “陛下。”季和裘淡淡地开口道,他的脸上早不复昔日的柔情,有的只是君臣之间的恭敬和疏远——这也是演的,毕竟云小天都跟他摊牌了,他若还用之前那套深情战术就有点假了。
  果然云小天看他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心想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小皇帝已死的事实,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基友情结果还是付诸东流了啊。
  云小天心里有些惆怅,他想起了前几个小时闭门羹的事情,不由幽幽地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没醒的吗?怎么现在又起来看朕了?”
  “陛下的课业实在让臣放心不下,所以臣的身体一经好转就想过来看看,毕竟……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季和裘叹了口气道,那语气仿佛在说云小天这个不中用的学生,让他这个当老师的简直操碎了心。
  “……”云小天一脸冷漠,哦。
  “几日不见,臣看看陛下这些天用功的成果如何。”季和裘走到书桌边,眼尖地发现云小天藏在背后的纸,于是向他伸出手。
  云小天讪笑道:“这就不用了吧……”朕写的这些个玩意儿辣自己的眼睛无所谓,辣到爱卿你的眼睛就不好了。
  “听话。”他微微一笑,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宠溺的意思,只有无边无尽的冷意和不容拒绝。
  云小天被他这么一笑,登时就缴械投降了,他犹豫着把纸交了出去,心想他果然失去了国相爸爸的爱……
  要是搁从前,国相见他不愿意,最多也就是笑笑然后就放任他了,态度何曾像今天这般强硬过。
  季和裘接过皱巴巴的纸,垂眸一扫,原本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也消失了。
  云小天见他这副模样,心情顿时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