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我们得换地方了。”
  某日叶九离从外面回来，轻笑着在苏小墨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伸手捏住了他怀里兔子的两只耳朵，随手塞进了笼子里。
  苏小墨乖乖地把小笼子抱在怀里，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地追上了叶九离，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叶九离的一片衣角，便急忙收回手却笼住快要掉在地上的小笼子。
  小笼子里的白兔子几乎炸毛，抬起两只前爪死死地扣住了小笼子上的钢丝，才没摔成一团。
  “阿九？”
  苏小墨的包子脸崩得紧紧的，显然很是紧张。
  “别怕，不过是日常追杀。”
  叶九离安抚了他一句，并灭有多说，而是由着苏小墨扯着，快速而精准地将屋子里苏小墨做出来的小东西，悉数扫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不收拾不觉得，这么一收拾，叶九离才惊觉，自己这个浪荡了近二十年的人，竟也会将这片暂时的落脚地，当做了家居港湾一般的存在。
  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心思变了便变了，他更愿意随着本心走——这种感觉相当不错在小东西长大之前，至少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被人背叛或者捅刀子，反而有酒窝可以戳，便是仍旧生活在杀戮中，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舒心得叫他想要开怀大笑了。
  “阿九，怎么了？”苏小墨茫然地看着叶九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是不是我给阿九惹麻烦了？”
  苏小墨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那些曾经追杀他的人了，每天晚上在叶九离的膝头睡着，第二天从他的怀里醒来，他甚至连噩梦都不会做，要不是这一次忽然要放弃这里，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危机感在哪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叶九离笑出了声来，俯身将苏小墨抱在了怀里，一只手臂，就轻松地将他，还有他怀里的小笼子，轻松地纳入了保护圈内。
  看着怀里的苏小墨倏地松气的样子，叶九离的眸色沉了沉，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那些追杀的人，其实是跟苏小墨有些关系的。
  叶九离注意到那些人很久了，他很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找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就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收养的小孩儿。
  叶九离一直没有问过苏小墨的身世，他能够看得出来，这小孩儿出身不简单，招惹来的麻烦也不简单。
  不过既然他决定了要养着这个孩子，他就愿意给这个小孩一个机会——小孩儿在他羽翼下一日，他便护他一日，哪一天小孩儿想要离开，他也绝不阻拦。
  这一向都是他收养这些小团子的底线，留，便倾力相护，走，便恕不远送。
  小孩儿跟那些毛团子唯一不同之处，大概在于，这小东西看着小，却是个比成年人还要执拗的家伙，从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叶九离的时候，叶九离就想，或许，这个小孩儿，会打破他日后最亲近，也最肯相信的那个人，也不一定。
  “阿九在想什么？”
  叶九离长久的沉默，让苏小墨有些担忧，他仰着一张团子脸，认真地看着叶九离的眼睛，想弄懂那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显然，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彻底了解叶九离。
  “我在想，怎么逃跑看起来比较不狼狈。”叶九离伸手在苏小墨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个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原来居住的城市，正在一处崇山叠嶂之外的小镇子里购买吃穿用度。
  “阿九怎么样都不会狼狈。”苏小墨认真地伸手拍了拍叶九离衣衫上辈他蹭出来的褶皱，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叶九离被他的目光看得发笑，又觉得他板着脸的样子格外的有趣，便笑道：“你是在讨好我？”
  苏小墨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腮帮子上被养出来的嫩肉也跟着轻轻晃动，逗得叶九离哈哈大笑，一把将人捞起来，就进了密林。
  “抓紧了，若是松手了掉在地上，我可不会捡你第二次。”
  叶九离逗趣的话，苏小墨并没有听懂，他本能地抓紧了叶九离的腰带，绷着一张包子脸，眼神又是谨慎又是执拗。
  “不会掉的。”
  苏小墨肯定地说道，说完之后，又在心底里默默地加了一句——就算是掉了，不用阿九捡，他也会自己黏上来的。
  这一逃，就逃了大半年，苏小墨为了照顾重伤的叶九离，把小兔子都给弄丢了。
  苏小墨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渐渐消失，又变成了原本消瘦可怜的样子，不是叶九离没养好他，而是他渐渐明白了叶九离嘴里说的所谓“日常追杀”，并不是跟他没有关系，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换句话说，是他连累了叶九离。
  有一句话苏小墨说错了，他的阿九逃得很狼狈，狼狈得有时候吃着饭都会睡着，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就会留下血迹，引来更多的追杀。
  苏小墨呆呆地趴在叶九离的膝盖上，歪头看着原本影子飒飒的青年，只觉得心里疼得无法忍受。
  他悄悄地伸手把眼角的泪水擦干，不敢惊动叶九离分毫，阿九太累了，累得连呼吸都会变得时有时无。
  “别再跑了，再丢了，我便真不找你了。”
  叶九离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墨呆了呆，看着叶九离缓缓睁开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墨山剑宗，我是墨山剑宗的人，呜呜呜……”
  这是苏小墨从来都不愿意说出口的话语，因为他知道，一旦有朝一日说出来，就是他离开这个青年的时候。
  可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每一次不想拖累阿九离开，都会被找回来，他的阿九是骗他的，别说是掉在地上了，就是他自己滚走，阿九都费心费力地要把他找回来。
  可是他自己撑不住了，他宁可选择离开，回到那个充满了叛徒和算计者的地方，宁可忍痛离开，也不想再看到他的阿九因为他流任何血了！
  抚摸着苏小墨毛茸头发的叶九离微微一怔，继而几不可闻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傻东西，原来还真是有主儿的，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把他还回去了……
  叶九离低头看着自己伤口间藏着的黑色血污，浅浅地扯了扯嘴角。
  “别死了，若是想回来，还可以来找我。”
  他怀里的苏小墨没有应声，只是抱紧了他的腰，呜呜呜得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