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爷的场合(6)
作者:白狐辞      更新:2021-08-19 01:22      字数:2021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到头晕目眩,直到现在醒过来脑海中依然有嗡嗡得回响。
  一个人失去所有的回忆的时候,肯定是茫然而不安的,归属感对于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有那么一根线扯着你和这个世界,才不会丧失自己生而为人的感觉。
  她茫然了很久,那种茫然的味道……置身于无人绝岛,无法落地的无根鸟。
  无论旁人是如何扶持自己的,无论是青峰大辉还是迹部景吾,如果自身无法独立,那就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精神上茫然的痛苦所导致的。
  但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归属感和这个世界所连接的那根线,从来都是完完全全不属于她的。
  她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她的孤独是从头到尾的。
  密密麻麻的回忆,百川归海一样滋润着她的脑海,但是那记忆也太漫长了,仿佛快要将她的头脑撑破了。
  仿佛在脑海中植入了无数的大树,又像是干涸已久的荒原忽然涌入了这世上最宽阔的海洋。
  很痛苦,但是……她垂下眸子,但是她深切感受到了她自己的名字,但是很饱满。
  名字,过去,如今。
  这种似乎只是符号的东西,忽然变成了切切实实存在的东西。
  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这段丧失记忆的时间在现在想来似乎也只是一种特殊的经验而已,她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迷茫。
  在那段时间她一直想象着自己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会被人那么威胁,看起来家境不好,可是又不是家境不好的样子,她的心绪很平稳,没有大喜大悲,应该是个与人为善的人,相貌也绝对讨人喜欢,可这一切并不代表她是个好人。
  她是想成为好人的,因为好人总是坏人来得好一点,至少在旁人眼中应该是好人,不用背负太多的痛苦。
  她当然千百般地想过自己到底是谁,却根本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啊,当然不会想到啦。
  以一个人类的角度来说,当然是不会想到的……可是现在呢。
  她掀开眼睛,静静地扫视着面前的少年。
  他看起来有些痛苦,的确是有些痛苦,她思索起当那个少年亲吻她额头时候她的想法。
  她只想着早点离开吧。
  于是她就离开了,偶尔也有点留恋,但是那种留恋也不会太过漫长。
  因为那是规则,是绝对应该遵守的东西才对。
  那现在呢,这种东西……还要遵守吗?
  规则的惩罚已经落下了,她感受着脚腕上的疼痛,额头上的疼痛,切切实实地感受着这种疼痛。
  以一个人类的姿态,切切实实的感受着。
  “真是……”迹部景吾低低地喊了一声,对方已经沉默了太久了,这种沉默已经吐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中了,“听着,你最好不要开玩笑,老老实实告诉本大爷——”
  “迹部。”她兀然打断对方的话,瞳孔直直地看着他。
  迹部景吾的话果然停了下来,他只能等待着对方开口。
  他最想知道的东西……他现在迫切的,最希望知道的东西,只有面前的少女可以告诉他答案。
  得知答案的过程其实远比答案本身来得更加惊心动魄,他的心脏依然被重于千斤的石块碾压着。
  然而对方又沉默了下去,迹部景吾从来都不是甘愿就这样等待的人,他咬了咬唇,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是恶作剧吗?”他还咬着唇,“得知了那个人的事情,所以对我恶作剧吗?”
  她抬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对方。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他的声音兀然冷了下来,“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他这话说的很重,哪怕只是以一个少年的姿态讲出来,但是也重得让人害怕。
  他实在是气势太凌厉的少年了,她这样想着,那个时候迫切地想要逃走,大概也是少年的气场实在是凌厉得让人吃不消吧。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笑。
  “……你,”他愣了愣,对方笑起来的样子似乎也和记忆中重叠在了一起,这种看似乖巧又恶劣的笑容,但是最后他只是低头冷冷地喊了一声,“我最后问你一遍,是在恶作剧吗?”
  她轻轻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相边上落了下来。
  还好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她有了动作。
  “迹部,”她向少年倾去了两分,可以很近地看到少年眉宇间的阴影,他的五官生得那么好看,才让阴影都看起来浓墨重彩得好看,“不要再当我叔叔了哦。”
  他怔住,显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真是,好久没见了,”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透又深邃,但还是诚实地将对面的她也反应了出来,那是……她的倒影,“看来,是很想我呢。”
  他的身体依然微微僵硬着,那块重于千斤的十块沉重地摇摆着,仿佛要敲破心脏的壁室。
  “你……”他轻声开口,这次声音总算是无可抑制的颤抖了,“是谁。”
  “这个世界上,”她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对方,“是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
  这句话仿佛是彻底打破壁室的契机,他抓着女孩的手腕的力度无与伦比地重了起来。
  “你……不要告诉我,”他垂着眼眸,这个样子的少年看起来一点都不温柔,不,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从各种方面来说,“你没有死在那个时候。”
  啊,好像有点不太妙……她有些懊恼地想着,一死了之本来是最好的方法,如果不是她现在又切切实实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的话。
  “不,我死了。”
  她肯定道,然后嘴角却依然掀起来。
  “所以我现在是在一个女鬼的床头?”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这种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还不如干脆当作一个梦来说。
  然而他还来不及发怒,来不及将身体内的狂风骤雨剥离出身体,也来不及修复破碎的心室。
  他的面前已经一片漆黑。
  她倾向前,毫无预兆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