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简单把格列斯要自己做的事说了一遍。
  没有人打扰山根，格列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耐心等他说完。
  按照苏鲁的习惯，证人发言的时候，谁都不准打断。
  谋杀事实很清楚，格列斯没得抵赖。
  米丹丽的声音传出来：“山根，现在你得接受我们的质询。任何人问你什么，你都得诚实回答，不能有所隐瞒。”
  “这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撒谎。”
  山根看着格列斯，对这场面也是很好奇。
  一个人，站着被别人审判，能这么老实？不会想办法逃避吗？
  格列斯脸上没有表情，实际上，除了飞隼满脸的讥笑，所有人都是面瘫。然而，格列斯也没有任何局促的小动作。
  这说明，所有人都相当镇定。
  如果不是听着底下的人在批评他，你还以为这是个大学教授在上课。
  这又是不难以理解的一幕。冒犯了众人，难道不应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乞求原谅吗？
  山根对苏鲁神族的这一套做法，是相当惊讶。
  “野蛮人，我听说你曾经主动对米丹丽说，你要去找到蜘蛛的巢穴，你当时是如何知道蜘蛛另有巢穴的？”
  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最后一排的，高声说道。
  “纯粹瞎猜。蜘蛛是很常见的，我也经常吃。我在附近见到很多蜘蛛卵，但却不像是蜘蛛的真正巢穴，因为不符合蜘蛛的生活习惯。”
  山根听到了几句窃窃私语，那是对“野蛮人的智慧”的赞许。
  “也就是说，当你跟米丹丽女王提出建议的时候，跟格列斯并无关系？”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是在之后才认识格列斯的，也就只见了一次。”
  飞隼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格列斯，你挺厉害的，第一次见，就能把这个野蛮人说动，让他为你送死去！”
  在场的人都表示不相信。
  格列斯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生活太无聊了？一次密谋，跟两次密谋，有区别吗？这个野蛮人说出这个事实，能减轻我的刑罚吗？”
  “哼，案情必须严丝合缝，不能有任何错漏。”
  山根抬眼看去，吃了一惊，说这话的，是一只大狗熊。
  谢丽就趴在它身边，占了三个位置。但谢丽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呵呵，无关紧要的细节，耗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不仅仅这件事，在所有的事情上，我们神族都是特么啰嗦。”
  飞隼不理他，直接问山根：“我们否定你的提议，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谢丽，其实也是救你。假如现在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去杀谢丽吗？”
  山根看了看谢丽，摇了摇头。
  飞隼愣了会，再问，你说话啊？
  山根懵住了，怯怯地说，我刚才不是摇头了吗？
  飞隼又好气又好笑：“在这里，你必须说话，你的表情，我们看不到。”
  山根再次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自己确实没有身体。简直就是一种杂乱的幻觉！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莽撞了。我亲眼见到谢丽杀害五位卡谷鲁，如果知道有这样的身手，我是无论如何不敢接这个事。”
  飞隼讥笑格列斯：“你怎么敢把这种事交给一个野蛮人去做的？你确定他一定行？”
  “不确定。说实话，连百分之一的确定性都没有。”
  “那你还……”
  “赌啊。赌一把，为什么不能赌？谢丽祸害我们那么多年，我一直想把她解决掉，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替我们去做。”
  谢丽在位置上蹦了起来，但被大狗熊拦住了。
  “在座的各位，这不也是你们心中的真实想法吗？”
  “扯淡，谁有你危险？”飞隼冷冷地说，“两万年前我就想把你压在地上，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到现在也没干啊。”
  下面有人发出哄笑：“尼津丹塔，你也就趁米丹丽不在。”
  “行了，尼津丹塔，别打岔，这才是真正的无关紧要的细节。”有人不满地说，“到底问不问话了？”
  飞隼恨恨地说：“我不叫尼津丹塔，叫我飞隼，记住了。”
  “格列斯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对，这冗长的全体大会，真特妹的无聊。”角落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米丹丽不在？
  山根看了一眼，传出米丹丽声音的那个东西。
  人确实不在，她灵魂不是在这里吗？
  那只狗熊大声说：“一点确定性都没有，你就敢干，真是厉害。”
  “野蛮人帮我做事情，有什么损失吗？他成功了，谢丽就被解决了，几年以后，这里就会来很多新的野蛮人，我们的样品库就可以更新了。他失败了，被谢丽杀了，我能有什么损失？”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既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居然没有被炸弹一起炸死。这个野蛮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山根气晕了，原来，你是准备让我也一起死的？
  米丹丽说话了：“好，这个讨论部分，可以清楚判定格列斯的动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比说了。山根，他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第一次见，就肯替他卖命？”
  山根迟疑了下，扭捏地说：“他确实许了好处，答应让我们进入苏鲁。但这并非我帮他的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
  “愤怒。”
  “愤怒？哦，说说。”
  “他告诉我，大蜘蛛谢丽是你养的，跑出来祸害人类，已经二十年了，然而你却反对消灭她。这是格列斯说的。”
  底下一片哗然。
  山根现在当然知道格列斯是撒谎。
  谢丽现在的身体，大蜘蛛，是苏鲁人共同养的，身子给了谢丽使用。
  由此，他又多看了那大狗熊、大鸟普露通、大马阿尼雅几眼，恍然大悟，这几个，大概也是跟谢丽一样的。
  那个阿尼雅，长得那么怪，大概也不是“地球生物”。
  “大家安静。”米丹丽说话了，于是，全都安静下来。
  “格列斯谋害谢丽的动机和手段，我认为已经很清楚了，各位还有异议吗？”
  没人提出异议。
  “野蛮人山根受格列斯蒙骗，虽然差点杀害了谢丽，但鉴于其文明等级，他不应承担过错。这个有异议吗？”
  有人高喊：“按照我们的律法，胆敢对付神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得消灭。”
  山根忙喊：“冤枉啊！实在太冤了！”
  “先别着急说话。”米丹丽安抚他，“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们都要消灭我了。”山根那能不急？
  米丹丽接着对大家说：“但山根毕竟没有杀死谢丽，并且把谢丽给送回来了。谢丽已经谅解他了。”
  谢丽喊了声：“我喜欢这个聪明的野蛮人，我宽恕他了。”
  米丹丽接着说：“而且，他的这个做法，还意外地让我们发现了谢丽的特殊能力，那就是强大的再生能力。”
  有人替山根说话：“这也算是一项功劳吧。”
  格列斯呵呵一笑：“这也是功劳的话，难道不能算我头上。”
  在场的人都不吱声。
  “我不是有意为野蛮人山根开脱，他当时是可以杀死谢丽的，但选择了不杀，这就是其智慧的体现。”
  山根说：“我当时已经知道，大蜘蛛离苏鲁越近越衰弱，但却不知道，谢丽离苏鲁越近越强大。如果知道这点，我大概不会护送她回来。”
  飞隼愣了下：“你这是找死啊？不要说对自己不利的话。”
  “我……我不想撒谎。”
  “但也没人逼你说真话。”
  谢丽喊道：“米丹丽，你带他回去吧，他的命运，我们随后讨论。”
  忽然，山根眼前一片眩晕，又回到了那个小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