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者:
翻云袖 更新:2021-08-18 16:05 字数:2971
簪梅到底是一匹叫荀玉卿怀疑价值三百两的好马。
它不但温顺听话,还很有灵性,岁栖白转交给荀玉卿的时候,只花了不到一天的功夫熟悉。岁栖白并不与他一起走,毕竟洛秋霁伤重,之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喻星野单独遇上那个组织,恐怕会有些麻烦。
更何况屠七还没有死,无论如何,岁栖白也不能跟荀玉卿一起走。
荀玉卿自然也很明白,他一个人曾闯荡过江湖,倒并不在意这个,反倒是岁栖白在两人话别之时,有些依依不舍,忧心忡忡。荀玉卿瞧他愁眉不展,不由得笑出声来,柔声道:“你没听洛盟主说么,对方说不准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自然是不会害我的。”
可若对方其实并不喜欢你呢。
岁栖白这句话含在嘴中未说,荀玉卿又笑道:“更何况我能有什么长处,人家何必非要兴师动众的来惹我。要说威胁你,你我不是早已表态了。”提及此事,岁栖白就有些不太高兴,他闷闷不乐的垂下头去。
“我没有怪你。”荀玉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么,是我不要你那么做的,所以你绝不必怪责自己。”
既然荀玉卿这样说了,岁栖白也不好说别的,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默认了这件事一样,只是慢慢道:“你务必一切小心。”
这是自然,荀玉卿笑着点了点头。
簪梅在临走前还咬了咬岁栖白的衣裳,似乎要将主人也带走,可荀玉卿拽动它的时候,它打了个长长的响鼻,知道主人恐怕不会跟着自己走了,于是它只好带着自己背上的人走。
等马儿走出去很远的时候,荀玉卿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他发现岁栖白还站在原地,只是离得有些远了,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荀玉卿知道,他正如自己看着他这般看着自己。
人是很害怕寂寞的生物,可这时荀玉卿的身体里却忽然充满了勇气,已完完全全的准备好了独自一人去迎接未知的未来,去面对态度模糊的柴小木,甚至是越山河。
只不过一个人的旅途终究是无趣的,等荀玉卿走到鄄州的时候,他已倒在了簪梅的背上,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就好像个随性走路的过客。
正是仲春,草长莺飞,桃花早已开了,随着春风飘落于碧水之中,荡开一层层的涟漪,连风中似乎都有花的香气。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荀玉卿的四肢上,将他的全身好似都照得发光。
簪梅慢慢的走过白石路,好似被香气惊扰了,驻足下来抬头去啃噬桃花的枝条,荀玉卿不紧不慢的拍了拍它,于是簪梅只好又迈开步子,慢悠悠的开始走路。
荀玉卿觉得很温暖,也觉得很放松,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与秦雁还有柴小木重聚的时候,三个人开心的场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两个朋友了。
第一站是越府,荀玉卿在中途就下了马,任何事情做的太久都不会有趣的,就好像骑马,就好像走路,所以荀玉卿时常会换着来,这样就会轻松很多。
翠嫩的柳条在风中摇曳着,春风温暖而轻柔,荀玉卿看着春光明媚的鄄州,忽然觉得心里也快活了许多,叫他忧心的那些事,仿佛一下子也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可当荀玉卿走到越府的时候,却发现越府一片缟素,好似死了人一般,荀玉卿脸上的微笑顿时凝住了。
他来得很巧,运气也很好,正好赶上了越山河出现。
啊,是越涛君死了。
荀玉卿的心里忽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惆怅跟惋惜之情,他并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爱慕过自己,只是顺着脑海中的记忆与曾与越涛君相处的情况而感觉到了可怜。
越山河看起来老了很多,像是他这样的年纪,丧子未免是太过痛苦的惩罚。
“越老前辈。”荀玉卿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忽然上前开口道。
越山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脸上充满着悲戚与痛楚,却强撑着笑脸看向了荀玉卿,轻声道:“是岁夫人啊。”他的声音都苍老了许多,快步走到了荀玉卿身旁,好似在打量什么,“是岁大侠有什么要事吗?”
荀玉卿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并没有提起越山河的伤心事,他问道:“越老前辈,我想同你打听一件事情。”
“事啊,什么事?”越山河几乎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语气好似还很温柔和气,他沉重的呼吸着,憔悴不堪。
“我想问问柴小木与秦雁的去处。”荀玉卿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好像轻柔的春风,就好像和煦的阳光,与他妖冶的面孔截然不同。
越山河忽然变得很清醒,浑浊的双眸仿佛瞬间锐利了起来,他的语气依旧那样的悲伤与无奈,可却少了很多真情,他说:“噢,那两位少侠啊,他们到我这儿来做客过,说来我与柴松当年还是旧识……”他说了许许多多的事,仿佛在怀念一个老朋友,半真半假,荀玉卿也只是静静听着。
最后越山河话风一转,淡淡道:“不过他们已走了小半个月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荀玉卿好似也真的完全信了,极感激的点了点头,他这时仿佛终于注意到那些白灯笼,还有那些白布条了,低声问道:“越老前辈,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话问得既委婉,又含蓄。
“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越山河惨然一笑,身体都打起颤来,眼见就要摔倒,荀玉卿便上前扶住,握着他的手臂将人扶进了府中,下人见越山河不太好,便兵荒马乱的四散开来,有去劈柴烧水,有去抓药煎药的,留下几人要上来服侍,叫越山河挥退了。
原先议事的厅堂已大变了模样,改成了灵堂,供桌上点着两只白蜡烛,当中放着一个灵牌,写着“爱子越涛君之灵位”。荀玉卿想起越涛君年轻俊朗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动,虽不至于悲恸无比,却难免有些难受。
“越少侠他……”荀玉卿的嘴唇微微阖动,轻轻叹了声道,“不知是谁人这般残忍?”
越山河眼中含泪,抚膝长叹道:“不是谁,是我这傻孩子自己生得驽钝,生得愚笨,瞧见人家有难,就眼巴巴跑去万鬼窟,倒赔上自己的性命,若是对方真被救出来了,活下命来,倒还不辜负他这条性命。”
本来荀玉卿待他还有几分同情可怜,一听此话,不由得觉得满心的鄙弃厌恶活生生就要从胸口涌上来,脸色就有了几分难看。
他不好表现出来,加上话已经套出来了,就安抚了越山河几句,不多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荀玉卿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其实就是因为不太确定柴小木跟秦雁到底有没有进入万鬼窟,因为秦雁在小木身旁,而神女像的秘密又叫卜旎破解了,所以荀玉卿实在拿捏不准剧情到底改变到什么地步了。
但如今看来,柴小木还是去了万鬼窟,越涛君还是为了救他而死,那秦雁的加入并没有改变什么,事情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点眉头。
柴小木在万鬼窟之中其实也受了伤,而之后他在鄄州一间凌云客栈之中休养生息,还遇见了与陆慈郎作伴南下的秦雁,因此被治好了。不过如今秦雁在他身旁,也不知道陆慈郎会不会出现,或者说柴小木熬不熬得住伤势。
荀玉卿左思右想了一番,决定要先去凌云客栈之中看一看,要是柴小木在,那自然最好,如果不在,那就去改道去陆慈郎的住处问问情况。他心中念头辗转,就定好了计划,双腿一夹,快马奔向了凌云客栈。
凌云客栈的人不少,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大堂里可谓是人声鼎沸,但荀玉卿走进去的时候,整个大堂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荀玉卿对这场景并不陌生,他也懒得理会这群人在想些什么,只是走到柜台前瞧了瞧桌子,惊醒看得眼睛发直的掌柜。
“不知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掌柜脸上堆满了笑,他眼睛发亮的看着荀玉卿,比起被荀玉卿的美貌惊艳,看他的样子,反倒是更开心于思考荀玉卿入住后会引来多少客人。
“我想找一个人。”荀玉卿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他叫柴小木,约莫十六七岁,大抵这么高,身上带着一把刀。”他比划了一下。
怕掌柜的多疑,荀玉卿又添了一句:“我是他哥哥。”
“哦,我知道我知道的。”掌柜乐呵呵的说道,“他住天字三号房,来啊,赵小,带客人上去。”
游鱼般穿梭在人群里的店小二高声应道,不多会儿就溜了出来,伸手一请:“您请好咧,这边走。”
荀玉卿没有想到这么顺利,不由感激的笑了笑,跟着店小二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