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妍睡到迷迷糊糊，感觉湿热的柔软在自己身上游离，她眯着眼手下意识去推，嘴里嘟嘟囔囔：“不要，臭。”
  他一身浓重烟味。
  穆凡进去了，重重的叫她哼起来撄。
  温妍被闹醒，勉强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
  凌晨三点十一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急切和深入仿佛带着强烈的不安，她有心安抚，身体却难耐。
  “……阿凡，轻……一点……慢点……”
  “妍妍，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徐子晟告诉过他，医生诊断她难再生育，但他还是想努力要一个有他和她血缘的孩子，这样，他们是不是还能一直牵扯不清偿？
  温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她还是说：“好。”
  自这晚半夜闹醒她后，穆凡近日反常的粘人，能不出门的时候他都呆在家里，而且总是带着满身烟味半夜来闹她。
  “阿凡，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温妍坐在更衣室的柜子上给他打领带。
  “嗯。”穆凡低眸，看着眼前腮若桃粉的女人，掌心贴在她脸颊，“有一件超级烦心的事。”
  “我的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来？”他掌心改贴在她小腹。
  温妍捧他的脸要看他眼睛，穆凡却按着她颈子亲吻她，闭着眼。
  “妈咪！”更衣室门口小人儿“啊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爸爸跟妈咪在亲亲，羞羞！
  穆凡放开温妍，走到门口抱起儿子，小人儿还捂着眼睛，解释，“爸爸，我什么都没看到。”
  “手拿开。”穆凡笑着捏捏小人儿的鼻子，“吃早饭了吗？”
  “还没，要等爸爸和妈咪一起吃。”
  “乖儿子，现在就下楼。”穆凡一手抱着小人儿一手牵温妍。
  小人儿欢快地荡着腿，“哦，爸爸，我忘记说了，晟晟来了。”
  温妍感觉牵着她的手微微收了一下，她侧目看，穆凡面色如常步伐平稳。
  “晟晟。”还在楼梯，小人儿就喊徐子晟，徐子晟从沙发里扭头，而后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一家三口。
  “有消息了吗？”温妍上前。
  徐子晟很少会这么早来，温妍以为是有证据的消息了。
  徐子晟目光移落穆凡脸上，穆凡喉头有些紧。
  两个男人对视三秒，徐子晟眨了眼，看回温妍，“没有。”
  小人儿懵懵懂懂看来看去，“爸爸，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吃早餐。”
  “嗯。”小人儿点点头，冲徐子晟笑，肉肉的脸蛋可爱极了，“晟晟也要一起吃。”
  用过早餐，穆凡本要出门，却不放心徐子晟。
  温妍和孩子还在餐厅，两个男人并排坐着客厅沙发，眼睛均盯着前方的电视。
  “不出去？”清冷的嗓音问。
  “再给我一点时间。”粗粝的嗓音压低，“我来告诉她。”
  默了默。
  “尽快。”徐子晟转头，“她迟早会知道，拖着改变不了事实。”
  穆凡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我知道。”
  他出门了，约好和穆青云见面。
  穆青云昨天在S市邻市视察，今天准时到达S市中心的这一家茶艺馆，穆凡推开包厢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抬手看表。
  “我还以为你不会等。”穆凡在对面落座。
  “你主动约我，作为父亲，等一等儿子合情合理。”
  林悍给他们斟茶，茶杯摆上木垫。
  穆凡盯着热气袅娜的茶水，掀眼哂笑，“大到暗杀走私，小到斟茶递水，林叔跟着你可真辛苦。”
  他的反应在穆青云意料之中。
  “都知道了。”穆青云放下茶杯。
  “所以你是承认了。”
  威严的面容风轻云淡，却让穆凡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
  他的父亲害死了她的父母，甚至绑架她让她遭遇种种痛苦，可却是如此无所谓的态度！
  “为什么要这么做？”厉声喝问，握拳的骨节咯吱作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威胁到我的，不除掉怎么行。”穆青云恍若看不见他的怒气，怡然地继续品着茶，“我不是没给过韩雅舒机会，是她自己不要。”
  林悍要续茶，他摆摆手。
  “既然选择斗争，明知以卵击石结局惨烈，那怪谁呢，难不成怪石头太硬么？”
  穆凡仿佛听到心底某一处碎石滚落的声音，暗处的山走向彻底的崩塌。
  “我想鸡蛋碰到的不是太硬的石头，是利益熏心的黑心魔鬼。”
  “到底还是不像我。”穆青云没有在意穆凡的比喻，反而道：“说到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没问。”
  “证据是在你手上吧？其他人有备份？”
  “打算怎么办？拿着证据去举报我？还是继续装聋作哑？”
  “你说呢？”
  穆青云眼睛犀利锐气，他看住穆凡，定定的，看透他一般，“没想好。”
  “挺欣慰，我在你心里还有分量。”他脸上甚至蓄了点类似慈祥的笑意，“那不如听听作为父亲的我的建议。”
  “人证物证都销毁，继续呆在她身边，如何？”
  “你指的人证是？”
  “当然是除了她以外所有知情的人。”他补充道：“让她活着是我作为你的父亲最大的让步。”
  崩塌的碎片慢慢结霜，寒意沁透。
  呵！
  穆凡自嘲，他怎么会对穆青云抱有希望。
  “你这个建议……”
  冷笑扩到脸上，变成一种由里向外的悲凉。
  “真是让人心动。”
  清廷别墅。
  徐子晟来的次数少，所以每次来小人儿都霸住他不肯放人，而徐子晟虽则冷清，也不像阿伟会陪着小人儿玩幼稚的捉迷藏等游戏，但他坐在一边看着，偶尔回答小人儿的话，小人儿也是开心的。
  这也是他们之间平常的相处模式。
  小人儿此时坐在玩具垫上和阿伟玩乐高积木，他把最后一块积木搭好，“妈咪，晟晟，快看我搭的房子。”
  温妍和徐子晟看过去，有三座外形一样颜色不同的小别墅，小人儿依次点着那三座别墅，“这是我和爸爸妈咪还有Vansi住的房子，这是晟晟和小夭的，这是阿伟的。”
  徐子晟微不可觉地皱皱眉，阿伟则是不满地控诉，“感情我在你这小坏蛋眼里是孤独终老的节奏？”
  小人儿：“嘿嘿。”
  “秦小夭为什么住在我的房子里？”徐子晟问。
  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又懵懂，“因为我喜欢小夭，小夭很好，我想让小夭陪着晟晟，而且，小夭喜欢晟晟呢。”
  “小夭是那次晚会不小心撞到的女孩子吧。”温妍对她还有印象，那个化很厚妆容的女孩子，她陪小人儿看电视的时候小人儿也曾经指着电视上的角色说：“妈咪，是小夭。”问他怎么会认识秦小夭，小人儿说是从徐子晟家偷跑出去迷路遇到认识的。
  “她喜欢你？”她问。
  “没有。”
  “有！”小人儿忙喊。
  阿伟：“嘿，你怎么知道那个小明星喜欢晟哥？”
  “因为上次在晟晟家我看到她对晟晟流口水了，Vansi喜欢肉骨头，看到骨头也流口水，所以小夭也喜欢晟晟，还有还有，小夭还说要扑倒晟晟，电视剧里说扑倒就是喜欢的意思。”
  阿伟笑翻了，小坏蛋居然把晟哥比喻成肉骨头，哈哈哈。
  徐子晟无语。
  一个三岁小孩，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对温妍道：“没事少让他看电视剧。”
  “好。”温妍抿唇笑，徐子晟站起身，揉揉小人儿的脑袋，“我先走了。”
  “晟晟，晟晟，在我们家吃完午饭再走好不好？”小人儿抱住徐子晟大腿，缠到门口。
  徐子晟没答应，临上车，温妍叫住他，“如果遇见喜欢的女孩……”
  “会把握的。”他接过话，“先进去吧。”
  等到温妍和孩子进了门徐子晟才发动车子。
  离了别墅一小段距离，他又看到了刚才才被提起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一次大张双手拦在路中间，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都可以看清那张涂了几斤粉的脸，鼻孔吭哧吭哧冒火。
  徐子晟放慢车速。
  他就算以这种侮辱奔驰轿车的速度爬过去，秦小夭最后也会吓得跳开。
  要是搁在平时，确实一定是这种结果，不过秦小夭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徐子晟的车还没到她跟前，她就拨了拨头发特别得意地转身走，就连扭动的腰肢都散发着张扬的味道。
  徐子晟眯了眯眼，踩油门。
  车子几乎擦着秦小夭身边过，秦小夭被吓到，气得跳脚，举手就对着车屁股竖中指。
  徐子晟看后视镜，向来清冷的面容极淡地酿了一点似笑非笑。
  视线落回前方路面，另一车道，穆凡的越野车相迎而来。
  ……
  小人儿玩够了，从小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来，就趴在客厅茶几涂涂写写。
  小人儿很聪明，近段时间又学钢琴，而自从上了幼儿园学会写一到十，就很热衷于写会背的琴谱简谱，但到底还是小孩，耐心不足又思想跳跃，写出来的都不是完整的一篇，是一小段一小段的。
  他一边写一边哼唱，“法法法哆……”
  “你唱得太难听了。”阿伟摇头。
  小人儿从本子上抬头，瞥他一眼，“你不懂哩。”
  又换了段去唱。
  温妍从厨房出来，听了小会，恰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的谱调，但是多了几个音符，纠正，“宝宝，谱唱错了。”
  阿伟就笑他，小人儿不信，“妈咪没错的！”
  “错了，从雷咪到最后，多了八个音符。”
  “没有多呀，我看的谱就是这样写的呀。”小人儿抓着本子，“妈咪你看，我写的和琴谱上的一样的。”
  温妍走过去，看了一眼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简谱音符，席地坐在地毯上，拿过小人儿的笔，环着他，温声细语：“这个，到这里，原谱上没有，应该是这样。”
  “不对不对……”
  也不是要争出对错，但小孩子正在学习阶段，有错误还是要纠正。
  温妍拿琴谱来，“呐，我们来对比看看……是不是没有？”
  琴谱上确实没有那八个音，小人儿嘴巴嘟嘟，“可是我看的明明有呀。”
  “妈咪的琴谱跟我的不一样。”
  琴谱哪里会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小人儿拿了另外的铅笔，干脆就在琴谱上画，他的数字歪歪扭扭地拼接在那首曲子第二个页面的线谱下。
  “2……3……x……x……4……6……”
  小人儿认真慢慢写，温妍本笑着，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什么，嘴角缓缓僵了。
  “宝宝，你看到的琴谱上这样写的吗？”
  “对呀。”小人儿点头。
  温妍心跳到嗓子眼，“那本琴谱……在哪儿？”
  玄关处，穆凡听到温妍发颤的声音，弯腰换鞋的动作顿住。
  紧接着是小人儿脆生生天真的小奶音，“爸爸拿走啦，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穆凡……
  温妍吊在嗓子眼的心收缩成团。
  不会的吧，他那天分明说把所有琴谱都给她拿来。
  摇摇头，整个人却止不住微微发颤。
  “妈咪……你怎么啦？”
  “妈咪没事。”温妍勉力一笑，“你和阿伟叔叔在这里，妈咪要去找个东西。”
  她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要上楼，然而疾步到了楼梯边，顿住，转身向书房的方向。
  手刚拧开书房门，身后响起小人儿叫爸爸的声音。
  缓缓，别身。
  穆凡踩着柔软的家居拖鞋经过客厅茶几，她看去时他正垂眸摸小人儿脑袋。
  “阿凡。”温妍轻轻出声。
  穆凡抬起了头。
  不知是她此时心有猜测还是他心内有鬼，他含笑看来的目光，看似如常，她却觉得异样。
  她迈进了书房，门没关，没一会儿，穆凡跟进来。
  他关门的动作看得她心一紧，好像被什么捶了一记。
  “那本有标记的琴谱……是存在的，对吗？”温妍尽量克制着自己情绪。
  穆凡幽邃的瞳仁漆黑湛湛，裹着她发紧发颤的身体。
  徐子晟说的没错，她迟早会知道的，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还有时间去考虑如何开口，可她发现了，这意味着真相无法拖藏住。
  他可以骗她，再瞒着她，但到那时她知道，只怕会恨他。
  穆青云的所为已经足够摧毁他们的关系，他不能再雪上加霜。
  穆凡看她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缓缓点了头。
  温妍心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你为什么骗我？”
  穆凡还是没说话，他从书架最上面拿出琴谱，递给温妍，粗粝的嗓音低沉微涩，“……我藏起来了。”
  愣愣的，接过琴谱，温妍抖着手翻至《水边的阿狄丽娜》的页面。
  “在后面。”
  温妍往后翻页，页面底下那个经纬度的地理坐标映上瞳仁，瞳孔收缩，她捏紧了琴谱，“这个地方……”
  手机不在身上，她想绕到书桌后用电脑查对应的地点。
  穆凡拉住她，“查过了，是Y市景区的一座山。”
  “Y市……”温妍喃喃，忽然激动，“我要去Y市！”
  她现在就要去！
  “我要去找证据！”
  “别去。”穆凡从身后抱住了她，眉宇间褶皱深深，“证据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温妍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向他，“在哪？什么时候找到的？”
  “就前几天。”
  穆凡说每一句话，都艰难而缓慢。
  他每多说一句，她就离他更远一点。
  “前几天你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还把琴谱藏起来？为什么？”温妍真的不明白，他是和她最亲密的人，明知她在找证据查真相，却把她要找的线索藏起来。
  穆凡笑比哭难看，“因为我害怕。”
  隐瞒，出于不愿失去的私心。
  害怕？
  “害怕什么？”
  解释说不出口，穆凡从上衣内口袋里摸出东西。
  摊开的掌心躺着两个U盘，“这是证据，给你。”
  ***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