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惊。
  还没等他们的疑问出口，女娲已了然他们所想，便继续道
  “所谓‘剑灵’，并非无中生有之物，虽为魂魄化形，但也曾是生灵。无论仙、妖、人、兽，若是被铸剑工匠强行引出生魂铸入剑中，便成剑灵。只是这般以魂魄铸剑，却往往无法收齐三魂七魄，必须有所取舍……而魂魄分离的过程是凡人不可想象之痛苦……但凡有铸成，无一不是剑气凌然，惊天动地的神兵利器。”
  女娲顿了顿：“汝却并非如此，魂魄俱全，剑气若有似无。”
  答案全然在意料之外，但却又并不是从来无迹可寻。
  剑气或是剑意，若不是修至一定境界者，常人难以体会到这般玄妙的东西。然而百里屠苏与红玉，一个身为天墉城剑仙执剑长老的亲传弟子，一个本就是千古剑灵。
  ‘如遇古剑，诚见君子’，可以说再也没有比他们更能体会到其中深意。对于持剑者而言，他的品性如何，往往便能从他的剑中体会出来。
  人若品剑、持剑、用剑、剑便蕴人、会人、悟人。人使用剑，剑影响人。
  无论持剑者如何，但在他周围总会不自觉泄露一丝凌然剑意。更有甚者如同百里屠苏师尊紫胤真人那般，已修炼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两者合二为一。旁人看他，总觉得自己就是在看着一把森寒威严之剑，在凌冽寒光之中，无法直视于他，亦不敢在他面前嬉笑怒骂。
  当初红玉，便是这般被百里屠苏看破了真身。
  但是桃花却从来不同。
  她的肌肤犹如白雪，但你想到的却绝不是雪的冰寒，而是雪花般的柔软、以及在手心中的一触即化，让你不自觉的想要怜惜呵护；她的瞳孔偶有坚毅之色，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带着如新生儿般的稚嫩和纯洁，好奇的打探着奇妙的世界；她常含着温暖可爱的笑容，说出或淘气或温柔的话语；她周身的气息轻灵又包容，轻易的触碰到别人的世界。
  在她点破自己身份之前，从未有人察觉到真正如此。成为剑灵的恨与怒，抑或看过人心不古美景不在的沧桑，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身上。
  起初以为是她失忆所至，但是却又不是用记忆缺失便能解释。
  一时间，神殿里悄然无声，百里屠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可是——”
  桃花茫然的召出自己的半身，美丽得好似女子装饰之物一般的桃花剑便出现在她的手边，但仔细看过便会发现，这是开过刃的剑锋，也绝不是如它外表般柔软无害之剑。
  “而且……我曾今还显出剑身，成为辫子哥哥的武器与他一同战斗过。”桃花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自己作为剑灵存在的证明。
  就连阿金也说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就看到女娲附身的灵女轻轻摇头
  “汝的确非是剑灵，却也——并非不是剑灵。”
  这句话，听得大家眉头紧皱，思绪更是混乱。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是剑灵，非剑灵的，我……我听的头都大了。”方兰生最先崩溃，挠头抓耳，显先都忘记自己在什么神圣之地，面对的又是何等大神。
  “汝是剑灵，是因为汝想成为剑灵……汝想成为这天地间何物，汝即会成为何物。”
  女娲话一出，却让桃花想起来阿金告诉过她，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系统是给她安排过身份。当然那个很长很长的系统叫什么名字，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出品，必有保障，适合这个世界的身份有着很多选择，只是那个时候她昏睡过去，因此‘剑灵’这个外壳便是随机抽取的了。对了，阿金还说过自己运气不措，抽到的这个身份非常适合通关。
  桃花自觉得到解释，然而浑然不知对于其他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掀翻了锅。
  “桃、桃桃……这么厉害啊。”
  “怎么可能！”
  “这……”
  “那、那您的意思是……”方兰生抖着脸皮，用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桃花一般的眼神“若她想成为妖那就会是妖，想成为仙便会成为仙吗？！”
  女娲娘娘轻轻点头。
  “……”
  “……”
  *那个成萌的吉祥物。*
  *为何不改名叫*天！
  *天啦路秀恩爱一把烧！*
  没有什么不对。
  女娲又接着道：
  “但汝即已选择，其他的……却也轻易不得更改。”
  “……”
  “天地间……到底何种生灵能够如此？”
  在思绪一片混论，简直犹如三观重造的情况下，百里屠苏的声音如剑锋划过，冷然刺咧。
  “能够做此等选择……已然超越仙神。”红玉挑起眉头，用着几乎可以算是大为不敬的话语直指女娲。
  女娲沉默。
  昔日在瑶山幻境，黑龙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然而受天道所限，它只能给出一个更本连答案都不能算作的模糊话语。到了大地之母，天地三圣女娲这里，却也只解其半数疑惑。
  她轻轻抬手，动作缓慢如同优美的舞蹈，起手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节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动作，随着她的指引，她竖起洁白如玉的食指，最终停止动作。
  “汝……独出六界之外，与‘它’有关，记忆与‘它’相连。”
  “汝究竟为何？所求为何？……都只能靠自己去寻求答案。”
  “吾已…无言其它。”
  桃花从手指所指的上空，重新回到女娲依萍的灵女身上。通过她的眼睛，她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另外一副模样。
  好像是……蛇的……尾巴？
  “是。”桃花似懂非懂，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谢谢…女娲大人。”
  不管众人有无接受，女娲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说起了另外一事：“血涂之阵乃大铸剑师襄垣一手所创，后世之人承袭间亦难以知晓其中全部隐秘，或许另有蹊径……”
  与百里屠苏生命息息相关之事，众人暂且抛开之前种种繁杂信息，肃穆而听。
  “伏羲屠戮安邑之后，将始祖剑封于云顶天宫，未尝不是觊觎其中邪力。然剑灵襄垣从未在他眼前出现……”女娲回忆道，“倘若真如雨神商羊预言，襄垣再度现世，便在这数十载间……”
  “是说可以直接去问问那个襄垣有没有办法？可他早变成剑灵了，哪里能找得到啊？”
  “每一柄古剑虽只得一个剑灵，铸造时却吸纳千万魂魄。有生灵自愿以魂殉剑，生生世世与剑为伴，更多的则是苦苦挣扎，难逃噩运……若得襄垣指点，能够让这些魂魄从剑内渡出而不化作荒魂，至少还可再去轮回转生……”女娲声音空灵缥缈，却饱含慈悲，“希望虽渺，却不失为一个转机……”
  桃花没有参与之前的对话，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却也知道这是与她的辫子哥哥息息相关，只默默记下女娲所说之事，打算等之后仔细去询问百里屠苏。
  女娲化身的灵女向前走了几步，将手点在百里屠苏额间：“所以，太子长琴，你一定要活下去，不可放弃希望……”话音未落，祥光如雨，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女娲的指尖汇入百里屠苏眉心，笼住其身躯后渐散。
  “这是……”这道灵力所散发的气息十分熟悉，饱含着温暖柔和之力。百里屠苏低头看着自己，只觉得内心平和舒缓，那些翻腾的煞气，像是被安抚了的猛兽，乖乖地蛰伏安睡下来。
  “这是女娲一族法术之力，能助你抑制体内凶煞，但于朔月时效力将会大减，全因此力与月相相合，朔月时最为薄弱，你便会有所感，觉得杀心难抑……”女娲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那般“若你心绪不宁，杂念太多，效力亦会减弱。”
  “……多谢！”百里屠苏低下了头，闷声做谢。
  朋友们也感到心里好受了些，虽然襄垣能否醒转仍是未知之数，但此刻至少不用看到百里屠苏日日饱受痛苦煎熬。
  女娲摇了摇头，面色严整：“吾尚有一事要托付尔等……”
  “请大神吩咐。”几人应道。
  将玉衡一事和盘托出，女娲幽幽叹气：“吾绝不可再次违背与伏羲的约定，令幽都之人前往人界……否则必将牵连无数……望诸位能够代吾寻获此石，将其带来娲皇神殿封存。”
  “玉横造成的惨祸，我们都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更何况玉横在仇敌之手，我必要其血债血偿…….”百里屠苏说道。
  “我也一定要为二姐和琴川的父老报仇！”方兰生恨恨地跟着道。
  “为大义奔走之举，福泽大地苍生，吾便托付于诸位……”女娲转向百里屠苏和方兰生，叮嘱道，“此行你二人或许会有所获，然逝者已不可追，执著易入魔障，心中须留得一线清明，大喜大悲之时，莫要失了方寸。”
  “谨遵娘娘教诲！”
  “忘川蒿里本是无所在的虚幻之地，一日之中唯有特定时辰方可进入，两个时辰后，吾将于娲皇神殿东南，替尔等打开前往那里的通途……”女娲转过身，朝着殿内行去，“切记，那处并非幽都所辖，自当小心。”
  向女娲娘娘行礼告别，厚重的石门即将合上之时，桃花好似听到后方的女娲喃喃了一句.
  然而她并未听清，所有的一切，都幽闭在了神殿后面。
  正欲拾级而下，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先别急着走！”
  几人回身一看，竟是一名巫祝打扮的女子。女子用面具遮住颜面，只留眼中两点寒光，看不出忧喜。长袍垂地，衣棱肩角皆是七彩亮羽，手执一根暗红木色法杖，此刻正居高用法杖指着众人，颇有威严。
  风晴雪见了来人，并不畏惧，而是热情地迎上去：“原来是巫姑姐姐。”
  巫姑却言辞冷淡，并不像故人相见的熟稔，“娘娘虽托付你们寻找铸魂石，但血涂之阵岂是常人可以驾驭？对方定然极不易与……此行凶险重重，风晴雪，就凭你与这几人，当真能够完成使命？”
  “你是谁啊？怎么一上来就这样不客气……”方兰生有点不快。
  “巫姑姐姐是娲皇神殿十巫之一，是大哥的好友。”风晴雪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到巫姑身旁，“巫姑姐姐，你别担心，凶不凶险我不怕的。铸魂石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一定尽全力把它带来娲皇神殿。”
  “哼，这并非惧怕与否，若难当此任，注定徒劳无功，依我看，倒不如早早罢手。”巫姑说起话来仍然不依不饶。
  “讨厌，干吗一开始就瞧不起人。”襄铃看她这般无礼，也忍不住闹起小脾气来。
  风晴雪朝巫姑笑笑，继续道：“我知道自己的法术修炼得还不够好，不过苏苏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大家一起，再有什么困难，也会想办法克服的。”
  “口说无凭，若真有决心，便向我证明你们的能耐，如何？”
  风晴雪还想说些什么，但巫姑冷冷地打断了她。
  “不必多言，手下见真章！”巫姑退后一步，法杖一指，“若连我这关都过不了，谈什么担负寻回铸魂石之责！”
  其他人已要出手，却被百里屠苏拦住：“便由我一试，得罪。”
  他轻易便战胜了巫姑，方才女娲与他的灵力已然成为他的力量。
  巫姑目露惊色，面具下目光流转，像是在重新打量众人，不发一言。
  “这样算过关了吧？”方兰生道。
  风晴雪朝着方兰生挥挥手，意是作罢，又跑到巫姑身旁，“巫姑姐姐，幽都的人不能随便去人界，铸魂石的事情女娲娘娘也很担忧……我们……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巫姑仍是不语，忽而法杖又聚蓝灵，轻轻点于风晴雪额间。“此间法力助你灵力增长之用，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风晴雪闭上眼睛，感受灵力在体间游走，“谢谢巫姑姐姐。”
  巫姑传了灵力，便收回法杖，“晴雪，此去凶险，一定要多加保重。”
  说罢也不告别，径直转身朝神殿走去，未进几级台阶，却又停住脚步，“之前去人界，未曾寻到你的兄长？”
  风晴雪低头，眉间淡淡一拧，小声回道：“还……没有大哥的消息。”
  “也罢……他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想必寻人也并非易事，不必急于一时。”说着，便当真去了，不再回头。
  “这个姐姐灵力好强！不过人却凶巴巴的……”襄铃望着巫姑背影道。
  “她并无恶意，只是希望我们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尤其是晴雪妹妹。”红玉道。
  “巫姑姐姐和大哥同为十巫，是要好的朋友。大哥失踪以后，巫姑姐姐一直很难过。”风晴雪面上添了几分忧色，“我不敢告诉她关于尹大哥的事情，万一……总之先别让她再操心了。”
  提起尹千觞，众人的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巫姑已进了娲皇大殿，站于高台下方，向女娲行礼。
  “为救他人，牺牲自己子民，令他们永不见阳光，世世代代活在无垠的幽暗之中。为封印凶剑，牵连大巫祝之子至此，令他命数错乱，遭遇坎坷，不得宁日。”
  巫姑看着女娲暗自伤怀，却不知如何劝解，终未发一言，站于台下，心中百转千回。
  “吾已决定，若未能自襄垣处得到解放剑中魂魄之法，吾……即刻将焚寂以外的六把龙渊凶剑尽数毁去。”
  “娘娘！？”
  “都道仙神无情，或许……吾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神，已经活得太久，久到遗失了许多东西……神力衰竭，不独于吾，谁又能说不是天意？神隐的时代，即将来临了吧……”
  “但，吾却有种感觉……”
  “也许，不会至此境地……”
  灵魂之力，才是最为深不可测之物啊…...
  系统提示：亲爱的玩家，看见我们掉落的比格了吗？